好几次睡梦被打断,燕鸥终于忍不住问:“老婆,燕鸥什么时候来?”
北半球的冬日,北极燕鸥迁徙到了温暖的南方,一直到天气回暖,才会启程回到北极。
季南风也一直在等。他特意加了很多北极燕鸥的观鸟群,每天蹲着一手的消息,只是希望他们能早日相约北极,不要给燕鸥留下莫大的遗憾。
但是冬天还没结束,北极燕鸥还没有出发。
季南风熄灭手机,只轻轻对着燕鸥说:
“等到春天,燕鸥就启程了。”
第72章冬山如睡72
“春天什么时候来?我觉得有点等不及了。”燕鸥玩着季南风的手指,有些不甘心地呢喃着。
季南风怕他伤心,可又确实没有让春天尽快到来的魔力,便只能安慰他说:“就快来了,马上就能等到了,小燕子马上就要飞回来了。”
燕鸥便只能看着梦里的鸟儿成群结队地越过远洋,掠过郁郁葱葱的草地,落在他的镜头里,停在他的心尖上。
燕鸥又稀里糊涂发了一天低烧,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被医生无病释放了。
这一回生病狠狠伤到了他的元气,也大煞了他的精神,出院的路上,他似乎不如之前那般雀跃了,眼里也看不到多少喜悦和期待,一副萎靡的样子,叫季南风看得伤心。
他想对燕鸥说,实在飞累了就停下来吧。我们可以在新西兰的乡野租一间小屋,门口就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和自由自在的牛羊,我们可以悠闲地睡到自然醒,然后我端着画架画这天地,你就举着相机拍着鸟兽。每当你累的时候,我们不用舟车劳顿,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状态好起来,我便开着车,带你到附近的牧场溜达,观赏这片南半球土地的角角落落。
季南风忍不住心想,如果这人能就这样安稳下来,不再折腾自己的身体该有多好,好好地接受治疗,或许还能更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他甚至想开口对他说,北极就算了,我们在这里也可以很好。可这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忽然开口对他说:“老婆,你有空跟我多说说吧……”
“嗯?”季南风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想听什么?”
“我想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玩,想听你讲童话一样的美景,我想知道北极燕鸥现在到哪里了,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北极……”燕鸥越说越小声,最后叹了口气,不得已承认道,“老婆,多跟我讲讲吧,我怕我一不小心,就忘记自己有多想继续走下去了……”
听到这里,季南风的鼻子一酸,眼眶也湿热起来——没有什么,是比禁止鸟儿飞行更残忍的事情了。
回去的路上,季南风始终克制着情绪,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跟他讲着他想听到的话:
“崽崽呀,你想看萤火虫吗?怀卡托有一个怀托摩溶洞,里面住着很多很多萤火虫,和我们之前看到的不一样,这里的萤火虫是蓝色的,还会结出很多透明的丝,这些丝像瀑布一样垂在钟乳石的尖上,萤火虫躲在里面忽闪忽闪的,溶洞里的地下河倒映出来这些光亮,就像是来到星海里一样……”
原本还相当颓靡的燕鸥,听到这个描述,眼里又开始有了光。他弯弯眼睛,笑着对季南风说:“好想去,太好了,我又想继续出发了。”
精神上重整旗鼓,体力上便也肉眼可见地恢复起来。
出院之后,燕鸥在酒店老老实实躺了一晚,第二天便央求起季南风:“老婆,我们今天就出去玩吧。”
可虽然嘴上说着想要出去,但这人身子是肉眼可见的虚,浑身没力气,走两步路就累得不行。
季南风眼睁睁看着他从酒店这头走到那头,就有些累得发喘了,这个状态根本走不了几步,但他又不忍心去打消他的积极性,便说:“你坐轮椅吧,我推你走。”
推着轮椅出门旅行,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其中的麻烦,燕鸥怕累着季南风,心想要不还是算了,但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来吧,我也想出门转转了,你就当陪陪我。”
燕鸥内心了然,便不再磨蹭,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因为燕鸥刚刚出门,季南风也没有选择立刻带他远行,而是推着轮椅,带他在附近遛弯,一起呼吸新鲜的空气,晒晒清晨的太阳。
距离他们所在地最近的albertpark,是市中心范围内最大的绿地公园,这里有晨跑的居民,散步的老人,看书的学生,安安静静又被太阳照得无比温暖。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适宜出游。燕鸥坐在轮椅上,被太阳晒得浑身发酥,折腾了几天好不容易能够自由出门,季南风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轻盈,他一边推着燕鸥,一边轻轻哼着歌。
燕鸥很喜欢这人哼歌,因为骨子里的不自信,这人永远只是小声轻轻唱给自己听,但这轻轻的哼吟配上他干净清冽的嗓音,就像是一汩细小的泉水,顺着自己耳边清澈透明地流淌过去。
他也知道自己唱歌辣耳朵,生怕自己开嗓毁了气氛,便一边抬手拍着照片,一边微微晃着腿,跟着他口中的节奏一起摇摆。
除了体能跟不上,一切都非常完美。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静默,直到走过那条街,燕鸥远远看到一个建筑,刚刚还有些犯困的眼睛亮了起来:“老婆,那是美术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