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第无数次告诉他,病人现在还在恢复期,之后的发展一切皆有可能——他可能会恢复得完好如初,可能会丧失某些方面的能力,也有可能在某一次高烧中,就彻底没了意识,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植物人。
这个回答再次刺激到了季南风。他查了很多资料,又配合医生的建议,坚持每天给他做唤醒和意识恢复训练。
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辛苦,他不仅要一遍又一遍重复一句话、一个动作无数次,还要像这样无数次忍耐对方的沉默、无数次承受自己的呼唤石沉大海。
熬人、实在熬人。
在这样一遍遍得不到反馈的付出中,季南风依旧一言不发地任劳任怨,眼中的希望,却一天比一天暗淡下去。
因为自始至终也没有人能站出来对他说一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的一切努力都会有所回报。”
这天清早,他听说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在选择给老伴安乐死之后,自己跳楼自杀。听到这个消息时,季南风没有任何震惊或者不解,反倒是有种极其悲哀地感同身受——
但凡有别的路可以走,但凡有那么一线希望……
病床边,他看着燕鸥的脸,深深叹了口气,将脸埋进自己的掌心里。
他不是会自寻短见的性格,但经历了太多无望,看过燕鸥经受那样的折磨,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种抽离的疲惫。
真的好累,他难过地想——真的太累太累了。
以往,自己像这样露出疲态时,燕鸥总能及时察觉,并且轻轻松松用三言两语将他的天空点亮,而现在,他只有自己。
季南风趴在自己的臂弯里浅睡了一会,没多久,就又要起来给燕鸥量体温了。
但这回,他抬起眼时,刚巧对上了燕鸥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有时候也会这样看着自己,但之前更像是下意识的行为,而此刻,季南风敢肯定,燕鸥是在真真切切地望着自己。
他在看自己。
那一瞬间,季南风几乎快眼溃散的精神一下收拢起来,他直起身子,又忍不住唤了他一声:“崽崽?”
燕鸥眨了眨眼,似乎在考虑什么,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渴。”
那一瞬间,季南风的眼泪差点直接涌了出来,赶忙拿起杯子给燕鸥喂水——他会说自己的需求了!
趁热打铁,季南风又跟他说了几句话,这人虽然反应还是有点慢慢的,但是能完全听明白他说的,并且给他做出反应了。
季南风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眼神,终于开始死而复生了。
似乎是知道季南风在为自己好,燕鸥非常配合他的训练,他努力回应着季南风的每一个问题,也渐渐地可以说出一个词汇、一个短句、一整句完整的话来。
但是整个交流过程中,季南风还是有了一些微妙的预感,他刻意回避着不去提某些问题,只是想让自己的这份欣喜,可以稍微的、稍微的再延续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