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君的脸被璋华太后一个耳光甩出几道伤口,祁天弈当日赐了不少伤药过来,又赐了各种绸缎首饰,还有些平日里见不到的稀奇物什,算是安慰。晏倾君看来,这对“封阮疏”已经是极大的恩宠了,毕竟人是璋华太后亲手打的,皇帝这番赏赐,多少有点默认她行为不当的意思。
丰厚的赏赐已经是恩宠,隔日,祁天弈居然亲自到宜沣殿了。
晏倾君温顺地坐在下座,一面低眉喝茶,一面不经意地扫祁天弈几眼。这个祁国皇帝,从她受封绍风郡主入住宜沣殿,从未来过。可现在,他正带着阳光的笑容,无比温和而好奇地问起她的起居。
晏倾君扮演的封阮疏,温柔、善良、少语。于是宜沣殿内很自然而然地冷场了。祁天弈干咳了好几声,思甜不停给他倒茶、换茶,却未见他喝上一口。
晏倾君暗暗地给思甜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唤楚月出来。她实在想不出祁天弈突然对她这宜沣殿好奇的原因,除了能让他一时失态的楚月。
果然,楚月一脸病容地出现在殿内时,晏倾君很轻易而清晰地在祁天弈脸上捕捉到一抹心疼,伴随着诡异的兴奋一闪而过。
从小母亲教她察言观色,皇宫里谁真谁假、谁在做戏谁是真性情,她耳濡目染,总能看出几分来。而祁天弈见到楚月时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给朕斟茶。”祁天弈一口喝掉半个时辰未动一口的茶水,对着楚月吩咐道。
楚月喏喏地应了,缓步到他身边,垂首,敛目,伸手,倒茶。
整个过程祁天弈的双眼未曾离她半寸,眼底清亮的愉悦光芒很是逼人。
楚月面露羞涩,浅浅笑着倒茶。
茶香清冽,似酒香醉人。楚月许是被醉倒了,放下茶壶退下时一个不稳,娇花般往地上倒了下去。祁天弈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搂住。四目相对,说不出的暧昧缠绵。
晏倾君只当什么都未看见,垂首,拿手指一圈圈玩绕纱裙。
原来楚月进宫,是这个目的。对外宣称她体弱,且正在病中,是为了配合之前她从边境徒步到祁都的说法。她此时“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当然又是做戏了。
祁天弈对她毫不掩饰的好感,眼里的情意绵绵,只凭着这个,她多“跌”个几跤,或许两个人就“跌”得难舍难分了。
晏倾君在心底轻笑,若在平时,皇帝宠幸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可在这个关头……
祁天弈马上成年,到了立后亲政的关键时刻。
亲政,意味着两位太后要交权了,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恐怕就是立后,而立谁为后,必然会有一场兵不血刃的明争暗斗。
偏偏这么关键的时刻,晏卿弄进一个楚月,一个或许与祁天弈有什么“渊源”的女子,而两宫太后对她态度各异。
晏倾君恭敬地起身侯在一边,悄然看着祁天弈一把抱起楚月,还唤着“传御医”,匆匆走向里间。
她微微拧起眉头,实在是好奇,楚月是什么人?或者,她代表的是什么人?
***
夜浓,宫闱深深。偏僻的宫殿内,灯烛昏黄。
“呵呵……”扶汝捂着唇角,咯咯地轻笑,比起白日里的端庄柔顺,透出一股难言的妖艳,“连这么个妙人儿都被你找到,真不枉我信你一场。”
立在一侧的男子笑得温润,敛目道:“晏卿承诺过,定不会让太后失望。”
扶汝半躺在贵妃塌上,满意地打量了晏卿一眼,笑得满面春风,“那下一步,你想做什么?”
“太后心思细密,聪慧异常,自然是想到法子了。”晏卿微笑,一句话说地淡淡然,却无法让人怀疑其中的诚意。
扶汝婉转一笑,双眼微亮,略略惊诧道:“她有那么大能耐?”
晏卿浅笑,不置可否。
“此次选后,只能在越家或是邱家选出一女来,定不可再让那老妖婆得逞!如今出来这么一名女子,真是再好不过!哀家是再也等不得了,忍辱这么多年,这次定要将她连根拔起!”扶汝秀美的眼里浮起违和的阴毒,看向晏卿时又变作温柔地浅笑,“五皇子,不知你有何看法?”
“如今璋华太后对皇上的戒心淡去许多,您与皇上部署多年,母子连心,必然马到功成。”晏卿面上不一层不变的温纯笑容,“晏卿当然竭尽所能,助太后得大业。”
“好。”扶汝快意地拍手,眼神渐渐沉下来,许诺道,“那老妖婆得权一日,必不会放你回东昭。此事若成,皇上大婚之日,便是你回东昭之时!”
“谢太后。”晏卿笑道。
“封阮疏……”说到晏倾君,扶汝为难地蹙起了眉头。
“太后不想拉她入局?”晏卿试探着问道。
“她毕竟是他唯一的血脉……”
扶汝垂下眼睑,意味深长地叹口气。晏卿沉默。扶汝抬首看向窗外,眼里突然闪起狡黠的光,嘴角的笑容诡异,“不过,欠他的,下辈子再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