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青径自往药柜那边走过去配药:“还行,苏铭很得用,多谢连大人。只是我那边需要些药,所以过来配点药。”
东楼医馆里除了当初她带着人在山上采的海里搜集的,更多的还是此次东南水军带过来的。
连晖掌着军中医药,又是随军打仗,止血生血的药材倒是不少,准备的很全乎。
叶芷青配完了麻沸散,向连晖等人告辞,等她走后,方才旁边也在药柜前面忙碌的两名军医互问对方:“你看到她抓的药了吗?”
“那是什么方子?”
外面还有很从伤患等着救治,两个人的议论也很快被忙碌替代,大家都觉得叶芷青娇滴滴的模样,不过是个小姑娘在逞强而已。再说她要求去治疗的重伤患者本来都就没有救治的希望,偶尔有个把命硬的能活下来,那也是老天保佑。
也许小姑娘就赌的是这个万一,到时候还可说自己医术不错。
这天半夜,连晖总算忙过这一阵子了,手底下不少军医都已经累极而眠,随意找了个地方趴着睡觉了。他想起叶芷青那封寄给周鸿的信,不知道为何,就像脚下有人驱赶着一般,不由自主就走向了重伤病员的院子。
才到院门口向里张望,就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小姑娘大冬天外袍上面套着件雪白的中衣,看款式似是男子样式,想来那男子的身高不矮,所以一件中衣让小姑娘穿在身上,倒好似半长不短的袍子似的。
小姑娘一言不发站在他面前,两只眼睛直勾勾瞪着他,伸开胳膊拦住不让他进。
连晖认出来这小姑娘正是叶芷青住的客楼上服侍的小姑娘,当时打过照面,并未说过话,想来小姑娘对他不熟。
“小丫头,我来找叶姑娘,她在吗?”他心里疑惑,叶芷青不会是大话说的太过,做不到自己回去休息去了吧?
哑婢指指还亮着灯的屋子,再摆摆手,都快把连晖搞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不在也跟我老头子说句话啊。”
哑婢张开嘴巴,示意他看。借着廊下的灯光,连晖看到小姑娘嘴巴里半截舌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小姑娘不说话,只是因为早就已经没法说话了。
她在容山岛生活,被海盗给割了舌头,也不知道还有怎样悲惨的身世,真是可怜。
连晖也不想再为难小姑娘了:“看来让你跟叶姑娘捎句话也没办法了,她现在还在忙吗?”
哑婢点点头,但是伸着的胳膊根本没有放下来的意思,连晖便明白了,这是叶芷青不欲让人进去,他也累的够呛,便转身回去休息了。
从那天开始,苏铭便时不时跑去东楼医馆抓药,偶尔被连晖帐下的药僮奚落:“苏铭,你们救了多少个重伤员了?”
苏铭就跟没听到似的,按着叶芷青开的方子抓完了药就跑了,直让以前跟他共事过的药僮在他身后骂:“简直像赶着投胎似的,哪里就忙成那样了?”
他们这边日渐轻松,到底比前几日要闲一些了。
苏铭跑的兔子一样,最近这几日他都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也好帮得上叶芷青的忙。
叶芷青初入重伤兵营的当日,就替两个肠子露在外面的伤兵做了手术,替他们将露出来的肠子清理干净,塞回肚子里缝合了。此后又陆续还做了几个截肢手术,以及好几个伤口缝合术,差点一头倒在手术台上,才肯休息。她才坐到手术室里的椅子上休息,就靠着靠背呼呼睡了过去。
苏铭跟洗的干干净净的赖大庆在旁边搭把手帮忙,站的腿都肿了,也早就吃不消了,暗中敬佩叶芷青的耐力。
叶芷青倒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她自己感冒并未好,怕传染给重伤病员,将两条帕子叠起来厚厚遮住了口鼻,在脑后打了个结,一边替病人做手术,一边指给苏铭跟赖大庆看人体内部构造。
苏铭跟着连晖这几年做药僮,看过他开方子,也在连晖闲下来的时候请教过把脉,自己也在医帐里抓着病人的腕子摸过脉,可是对于人体内部的构造却全然不知。
认穴道倒是学医必经之路,可是叶芷青的教学方式以及治疗方式却与连晖全然不同,他一边打下手,一边忙着消化叶芷青的教导,一场手术下来就追在她身后叫“师傅”,还说等忙完了这阵子,要摆酒拜师。
叶芷青的年纪跟他差不多,而且她也就是被逼上了梁上,从来也没觉得自己医术有多好,只是来自现代的医疗观念以及后世不似如今,解剖学盛行,了解人体构造只是基础的医学知识。
“我也不能教你什么,你要是愿意学跟着我就是了,拜师就免了吧?”
苏铭觉得她这根本就是自谦,激动辩解:“师傅,您不知道这些大哥们都是躺在这里等死的吗?根本就救不回来,您现在就是他们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能跟着师傅,是徒儿的福气,师傅如果不肯收徒儿,那就是您嫌弃徒儿愚钝!”
叶芷青被他软磨硬缠的没法子了,只能应了下来:“你要是不嫌我年纪小,医术一般,想拜就拜吧,只是先说好了,我能教的有限。医道一途学无止境,有些人擅长骨科有人擅长妇科,更有人擅长跌打损伤,小儿惊风,兼容并蓄,谦虚向学,才是长存之道!”
想现代医院里那些大夫也在不断的进修学习研讨实践中度过,更何况古代。
她虽然没觉得自己医术高妙,可还是怕苏铭只混个一招半式去混日子。
苏铭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礼:“徒儿谨遵师傅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