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奴婢也是在内务府,不过从前不在里头当差,是在外头给守门的侍卫送茶水的。”
我心下欢喜,守宫门的侍卫那里最能听到消息,于是担忧道:“本宫娘家姓曾,本不是什么显赫人家,想来是不得入宫探望本宫了,哪里像甄府里的几位命妇似的,常能入宫。”
小贵子眨巴着眼睛,道:“奴才不知曾大人那里高就,但必定是平安富贵的。只是这甄府往日里风光,如今可不行了。前两天奴才进里头时就听说了,兵部侍郎甄大人下了大狱。”我的心狂乱一跳,容色大变,他却依旧絮絮说下去,“这还不止呢,林羽林军都统兼翰林院侍讲学士都没了,甄老大人吏部尚书也没保住,一把年纪被禁在家中,连夫人们的诰命之封也被费了,还牵连了亲家薛大人。”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强忍着道:“怎么会是这样?甄府不是平汝南王的时候立了大功吗?”
他犹自不觉,笑滋滋道:“娘娘有所不知,立了大功也犯了大罪,当初华妃娘娘的慕容家汝南王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甄大人是被人告发了。”
我还未来的及开口,浣碧已经白了脸色,嘴唇微微发颤,抢着道:“被谁告发的?”
小贵子见她这样,吓得不敢再说,浣碧哪里耐得住,情急之下握住他的手臂喝道:“快说!”
小贵子拗不过,只得道:“羽林军副都统管大人。”
浣碧急道:“胡说!管大人人不是要跟甄家二小姐届亲的吗?怎么要去告发甄大人?”
小贵子嘿一声道:“官场上的事奴婢才哪里知道的清楚,不过这事半个月前就人人知道了,奴才可不是瞎说!”
半个月?唯独我被蒙在鼓里。
浣碧戴要再问,小贵子寻了个由头惶惶逃了出去,我怔怔坐下,手中的针直直的扎进了手指,浣碧哎呀一声,忙取了白绢布来裹住,落下泪来:“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我极力忍了泪道:“好!好——”话音未落,腹中急剧疼痛了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来,强自镇定到,“去请温太医——”
温实初侍奉我吃完安胎宁神的药物,槿汐为我盖上被子,道:“请问温大人,娘娘没有大碍吧?”
温实初微蹙了眉头,道:“大碍是没有,只是我有几句话想问娘娘的意思。”
我腹中依旧隐约的疼痛,吃力的点有:“本宫也有话问温大人。”
槿汐转身出去,我见浣碧目光恋恋,知道她也放心不下,便也留了她。温实初半是责备半是关切,道:“娘娘何故这样急痛攻心,以致动了胎气?”
我半支着身子,直视他,道:“今日有人告诉本宫娘家的事,大人日日能出宫,想必一清二楚。”
他大急:“娘娘全知道了吗,谁这样大胆!”
我忽而笑了:“大人果然都知道了,即便本宫不问,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要本宫知道。”
他道:“一则是皇上的嘱咐,二则是微臣必须顾及娘娘能否承受。”
我苍白一笑:“那么如今本宫已经知晓,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他死死闭着嘴,我只是平静望着他。神色平静,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我多盼望他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家中的人都好好的,平安喜乐。然而他道:“甄府已经一败涂地。”我的牙齿咯咯地发颤,他觑着我的神情,欲言又止。
我死命道:“本宫没有事,你说。”
他继续道:“一门爵位全无,大人少夫人皆入大牢,老大人与老夫人也受牵连困居家中,与娘娘的情形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我的泪汩汩而下,“本宫有着身孕才受照拂,本宫的父母可有此待遇?”他无言,我又问,“那么致宁呢?他才不过一岁,是什么人在照顾?”
他忧愁而无奈:“小公子亦随母在牢中。”我心疼不已,致宁,他还是个襁褓婴儿啊,怎能受得下这般苦楚,他将原委诉与我听,“管路大人告发甄大人在平汝南王之乱时首鼠两端,平乱后又多次居功自傲,意纠结薛大人、管大人、洛大人自成群党。”
“首鼠两端?”我诧异又震惊,“何出此言?”
“娘娘可还记得有位佳仪姑娘吗?她便是人证。她道娘娘虽与华妃有嫌隙,可是甄大人为保自身荣华,曾蓄意接近汝南王,以作观望。”
我大怒:“这样的话可不是‘莫须有’吗?皇上难道也信?”
温实初道:“大人当日与佳仪姑娘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如今她出首为证,不由人不信。”他踌躇片刻道,“观望是小事,汝南王一事后皇上对这些功臣颇为介意,并不放手重用,唯有甄大人最得器重,却有这样的传言,汝南王的事过去没多久,因而皇上十分介怀,何况管大人也甄大人交好不是一日两日,几乎要结成亲家,又是同僚……”他没有说下去,我却知道,玄凌定是信了。
他本就多疑,当日在水绿南薰殿会为着曹琴默一句话而疑心我与玄清。汝南王之事后他也一直未特别重用平汝南王时的功臣,对入宫的功臣之女也不刻意宠爱,只为了避免再蹈华妃之路。管路的告发句句犯在他的忌讳上,又有人证,他怎会不信。
而佳仪,我当初只嘱咐嫂嫂和哥哥行烟花之计假意迷惑,只求汝南王一行人轻视哥哥放松警惕,却不曾安排到选择何种女子。佳仪我自未曾见过,只晓得有些像陵容,又晓得哥哥为她安排了善后,其中的曲折如何,我在宫中,自然是不得而知了。难道……佳仪又是谁安排下的,行此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