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察觉到她的不舒服,他很快放开她,轻吻她的唇角,说:“去洗澡吧。”
她觉得很困,头也很痛,没再坚持,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爬上床睡觉,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他洗完澡出来,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吃药了吗?”
她“嗯”了一声,他将她揽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顿了顿才说:“别生气了,你这么久没理我,难道还惩罚得不够吗?”
“我不是生你的气……”其实她并不怪他,也明白那天在公园里听到的、看到的都不能当真,可是她觉得很乱,太多事情挤在一起,像团乱麻似的纠缠不清,她越是想解开,就越是解不开,反而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那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叹了口气,想到另一件事情,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我真的要出国,你打算怎么办?”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关掉床头灯,轻声说:“我会等你……睡吧。”
依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听着头顶他均匀清晰的呼吸声,她心里一阵泛酸,吸了吸鼻子,问道:“为什么你不开口要我留下?”
回答她的,是无止境的沉默。
静谧漆黑的夜里,她烧得全身滚烫,眼泪悄悄滑落,冰凉的泪水仿佛蔓延至心底,那股寒冷几乎快要冻伤她。他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她难受到极致,半昏半睡去时,也到底没听到她所期盼的话。
隔了几天她一个人去逛超市,看到有他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牛奶,她发了条短信问他在不在公寓里,他过了一会才回复说在。她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也懒得再买其他东西,拿了四大瓶牛奶,结完帐后就往他的公寓去。
站在门前,她按了几下门铃没人应,她觉得纳闷,难道还在睡觉?还好他之前给了她公寓的钥匙,这下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刚把牛奶放在餐桌上,他边扣着衬衣上的扣子边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她,神情有些慌张:“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看着他错愕的样子,觉得好笑,走到他跟前帮他整理衣服,“你刚睡醒啊?”瞥见他身后虚掩着的房门,说:“还没叠被子吧?我去帮你叠好了。”
他拦住她,急切却又小心翼翼,连声音里都透着慌乱:“不用……我自己来。”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地看着他。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却被他拉住手臂:“别进去……”
她转头看他,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尴尬与慌张,她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就觉得心凉了半截,没来由的感到很害怕,语气却是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冷厉:“放手。”
他看着她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她深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曲清然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在他的家里,他的床上,有个头发凌乱、双肩□的女人正用被子裹住身体靠着床头坐着,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被她当作好朋友、好姐妹的凌傲珊。
她呆呆地站在房门口,全身如遭雷劈一般动弹不得,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和脸色苍白的凌傲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恶心,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就在几天前,她发着高烧躺在眼前的这张床上,他那么温柔地抱着她,那么温柔地贴在她耳边说“别怕,很快就会好的”。言犹在耳,她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浑身上下只余钻心刺骨的冰冷。
她没有哭,甚至连眼眶都没有湿,精疲力竭,再没力气多看一眼,转身就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急忙拉住她:“听我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根本不敢回头看他,“难道你还要说,要我相信你吗?”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他绕到她跟前,盯着她的脸,“她昨晚来找我,我们只是说了一些事情,后来……”
“后来就说到床上去了?”她冷笑一声,突然就觉得肮脏无比,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奋力地甩他的手想往门外冲,“你放开我,放开!”
他牢牢地抓着她,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冲着卧室叫道:“凌傲珊,你给我出来!你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傲珊从房里走了出来,已经穿好了衣服,即使是这样狼狈的时刻,她也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不起清然,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曲清然仅存的一点点的坚强瞬间全面崩溃,她失控般地捶打着路惜晨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眼泪不自觉地冲了出来,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朝他吼道:“放开我!放手!”
路惜晨紧紧地抓着她,也顾不上是不是会弄疼她,只知道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她拼命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量,渐渐失去了力气,眼泪怎么都停不了,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泪眼模糊中,他的脸陌生得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你爱她吗?”
他抓着她的力道松了一些,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不爱!”
愤怒与绝望同时达到顶峰,她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来就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路惜晨,你无耻!”
说完,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他家。
第三十四章
她冲出了他家,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只觉得冷,咬着唇在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上拼命奔跑起来。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有汗水滴下来,全身都冒着热气,汗水濡湿了贴身穿着的衣服,可她还是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冰凉正疯狂地覆盖、深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完全吞没。
她在路旁的花坛边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从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震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掏出来,直接取下电板,然后重新塞回口袋里。
她在花坛边坐了很久,太阳就在她头顶,她抬起头来看着那团金黄,耀眼的光线刺得眼睛很不舒服,头晕眼花,眼眶湿了又干,却始终没掉下一滴泪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风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他那样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为什么?他亲口对她说过“我喜欢你”,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给了她一个那样大的惊喜,可现在却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向她宣告,他难忘旧情,为什么?他们认识五年,恋爱两年,到今天她才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他,这又是为什么?
没有答案,她找不到答案。她觉得很累,在这段感情里,她付出得太多、太辛苦,原本坚强乐观的自己早已被消磨得精疲力竭,脆弱得不堪一击。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她才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在楼下见到了路惜晨。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他站在那颗常年青翠茂密的大树下,清冷的月光星星点点地洒在他身上,清俊挺拔的身形明明近在咫尺,却像这夜色一般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