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的声音?金世遗再一次险险地避开袭来的劲风,一瞬间,有一丝惊诧。
那巨大的,据胜男说是黑熊的物体似是听见了她的叫喊,终于,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放弃了金世遗,迅速朝声音的来源冲去。
“当心!”金世遗出口提醒,同时凭着听风辩位揣测的大概位置,铆劲全力,用没受伤的右掌,朝那头巨熊拍去。
这一掌之力,若是拍在一个人的脑袋上,足以让他当场毙命。但他只拍在了巨熊的背上,金世遗只觉得触手是又绵又厚硬邦邦的感觉,巨熊根本没有应掌而倒,反而震怒地啸叫起来,回手就给了金世遗一掌。他这一掌,金世遗却断然承受不起,“咔嚓——”他听见了自己右臂骨头断裂的声音。
剧烈袭来的痛楚让他一时间都忘记了如何去思考,那巨熊也容不得他缓神思考,下一掌,它直接拍向了他的脑袋。金世遗直觉地挪身闪躲,却也直觉明白,虽然那巨熊拍来的一掌朴实无巧,但依他现在笨拙的身形,恐怕是闪不过了。反正也看不见,他索性闭上了眼镜,等死好了。
就在闭上眼的那一刹,他听见了物什破风的声音。这声音……胜男的银针,她出手了么?
是的,胜男出手了,她袖内的银针倾囊而出,全数没入了巨熊的体内,针针见血。每根针上,都还浸染了蛇毒,足以使普通人当场送命。可惜,这样细小的伤口,这样份量的蛇毒,对于一只刚从饥饿的冬眠中被吵醒、被浓厚的血腥味刺激得更加饥饿的熊瞎子,无疑是火上浇油。
巨熊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金世遗,转而怒奔胜男而去。以它的判断,它放弃的那个“猎物”已经对它构不成威胁了,他的生命活力,显然已经开始流失,而新闯进来的那个,随着蛇毒在它体内随血液蔓延,它大怒,它一定要把“它”撕成碎片!
巨熊凭着气味很快判断出了厉胜男的位置所在,而胜男也凭借耳力知道了那个迅速向自己袭来的巨熊。她怎敢和这畜生硬拼?敏捷地侧身闪过,拍来的熊掌扑空,她却也在漆黑一团间撞上了洞壁,她本就避得急,这一撞,直撞得左臂火辣辣的疼,壁上凸起的碎石在上面平添了几个伤口。
她忍痛滑出左袖内的玉管,熊的弱点该是鼻子,她得凝神细听它粗重的鼻息。来了,在下一个巨掌拍落之前,她的玉管抢先一部敲上了浊重呼吸的来处,霎时间,山洞里只听得见黑熊不停的惨叫声。蓦地,这惨叫却随着一声利器刺肉的声音停止了,随着一声巨响,巨熊倒地不起。巨熊的身后,金世遗的左手放开了手中一直握着的剑,护着自己重伤的右手,一点一点向前面摸去,焦急地呼唤:“胜男,你没事吧?胜男?胜男?”
他就快要撑不住了,不过没关系,熊已经死了,他现在只要能确定胜男安然无恙就好了。在没确定之前,他不能倒下,不能晕过去。
一双手摸到了他的伤口,他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就听见一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声音对自己说:“世遗哥哥,我在这里。”
“胜男,”他费力的用左手从怀里掏出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医书,像个孩子似的献宝,“胜男,书,医书。”
在确定她的手牢牢接住了那本书之后,他心防一松,终于无所顾忌地昏了过去。昏倒前,他听见自己最爱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焦急地唤着他“世遗哥哥”。他很想安慰她两句,却已经无力开口,只得最后奋力挤出一丝微笑来,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才想起,黑漆漆的,她根本就看不见自己安慰她的笑容啊。他真是有够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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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世遗做梦了。梦里面,胜男狠狠地给了他两巴掌,因为是梦,他已经记不清她打他的原因了。梦,总是模模糊糊的,教他记不清晰。可他记得,梦里面,当胜男的巴掌重重地打在自己脸上时,他没有诧异、没有伤心,反而有种释然的高兴。
她要是给了他两巴掌,那他从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一掌时就开始有了的愧疚感,也许,能够稍微地减轻一点。是的,愧疚,还有后悔。因为那一掌,从此,那个视他为天,以他为地的女子开始悄悄地走出他的生命,也许,她仍是视他为天,以他为地,可是那一掌,却似乎扇掉了她对他所有的希冀和憧憬,她好像认定他的生命里再也不需要她的存在了,于是她走了,而且,好像不愿再回来。要是她能够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别说两巴掌了,就算是给他两刀,金世遗也会从心里深处笑出来。两巴掌之后,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生气了?”生气是好事,他情愿看着她气呼呼地嘟着嘴,拧着眉,就像那回他给她吃了蜈蚣和爬虫炼成的止泻药时她的表情反应,他也不愿看到她木然无波,转身离去的决绝。
真是个好梦啊……这个梦要是不醒,该有多好啊。可是……痛死了痛死了,怎么会这么痛,而且还有越来越痛的感觉,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痛感让他被迫醒了过来,他生气了,赌气地不睁眼,要是这会儿继续睡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做刚才的梦呢?
“你醒啦?”有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在一旁凉凉地让他直面事实。他没好气地睁开眼看过去,谁呀这是?谁这么聪明猜到我醒啦?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是一张没有眉毛的脸。鬼?!他一惊,完全清醒,再看时,清晰地映入他眼帘的,是带着面具的玉海烟。“是、是你?”他慢慢平缓有些急的心跳。
“不然是谁?”她转身从桌上端药过来,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过去把他扶到床柱上靠着,将舀了药的勺子递到他嘴边,“喝药吧。”
他不好意思伸嘴去接,小小声的反对着:“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来?”玉海烟挑衅地瞄一眼他那被木棍和布条固定住的右手,“你打算用脚握勺子,还是用脚捧碗?”
他这才模糊记起,昏迷之前,自己的右手臂似乎已经断了。嗯,昏迷前自己似乎还遇见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是见到了一个自己魂牵梦绕的人,那个人……他急急地避开玉海烟送过来的勺子,出声问道:“胜男呢?”
第十三章(三)
面具上那双一直没有情绪泄露的眼睛极快了闪烁了一下,又恢复破平浪静后,她平静地开口:“她走了。”明知他会问,明明在他昏迷时她就想好了答案,没想到他真的开口问的时候,她还是差点泄露了心绪。
“走了?”金世遗似乎被这个事实所惊,就要从床上挣下来,“她为什么走?走多久了?往哪里走的?”
玉海烟放下药碗,将他强行按回床上,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用局外人的语气开口:“她让我交给你。”
金世遗用没受伤的左手一把抢过去。纸条打开,上面俊秀的字迹只有一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金世遗迷茫地抬头,向玉海烟求救。唉,早该想到,这么文绉绉的话,他一定看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