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校的第二天早晨,凌有仁谢过传达室的老汉,凌云已经早就在门口等着他。凌云要带着父亲去食堂吃点早餐,凌有仁不愿意去,说食堂的有啥吃的,不如自己在家每天早上熬的罐罐茶。
来时带的馍馍还有点,凌云从自己宿舍的暖水瓶里给父亲泡了一大杯弄弄的茶,凌有仁喝着茶吃着馍馍,早上的一顿算是解决了。
“学校也都转了,你们宿舍的同学,我看素质都挺好,好好和她们相处,一会我摸索着去车站坐车回家。”凌有仁说。
“行呢,我在学校,你就放心吧,你路上小心点,我不在家里,能给你打下手的又少了一个,不过也快得很,一放假,我就早早回去帮你。”
“你呢,现在的任务啊,还是学习为主,其他的事情,只要爸爸还在,就轮不到你来操心。”
“爸,高三补习了一年,从同学们给我写的信中,我能感觉到他们个个都是想通过学习来走出山沟沟,到外面的世界去,而且也确实可以实现。我想说的是,凌雨的书,你要让他好好念,我写信也会叮嘱他的。”
“你们姐弟三人,凌风还小,你和凌雨的学习,从你妈坚持要让你读书那一刻起到现在,我也看在眼里,想在心里了,只要你们愿意学,再苦再难我都支持。”凌有仁说。
这是凌有仁发自内心的话,凌云成了凌家第一个大学会,不仅让他脸上有光彩了,更重要的是能看到了以后生活的希望了,堂堂一个大学生,以后国家给个工作,至少从孩子起,摆脱了黄土地的束缚,走了出去。所以,只要凌雨和凌风,以后愿意念书,他打心底支持。
凌有仁从省城返回家里,仅仅只离开了两天的时间,再回到家中,凌有仁似乎脑子开窍了。
凌云每个月的生活费,家里的各项支出,都是摆在他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出去的两天,凌风被几个弟媳轮流照顾的很好。凌有仁觉得每次家里有个事都要麻烦几个弟兄,大家可以帮穷,可帮不了一辈子,一次两次可以,次次是这样就说不过去了。
凌有信在镇上开了个磨坊,全机器的磨面,几乎半个镇上的面都是在凌有信的磨坊磨的。人多的时候,一天从早上到晚上,磨坊的机器就没停过。
凌有仁知道光靠自己种的几亩地,要想把凌云的大学供给出来不大可能,后面还有凌雨和凌风呢,他找凌有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有信,你的磨坊一天忙得很,我去你磨坊里帮忙,就当是打工,你看着给点工钱,我要是地里忙得话,能顾上就行,你看咋样啊?”
“哥,你想好了吗?”凌有信脸上惊讶地说,凌有信早已此意,怕提及被凌有仁拒绝,一直没有说。
“嗯,想好了,这样的话,多少每个月能给凌云补贴点生活费,也就每次遇事不麻烦你们了。”
“你要想好了,等会就可以去磨坊里干活了,平时地里要忙的时候,你就忙你的,磨坊里人多,来帮个忙就行。”
凌有信在最初开磨坊的时候,早就想过让大哥凌有仁过来帮忙,甚至想过磨坊里挣的钱,给凌有仁支点,可这中间毕竟还有一个弟媳夹在中间呢,现在大哥凌有仁主动提出要到磨坊干活,这事就好办了,一切都理所当然,他也能给自己的女人解释通。
就这样,凌有仁在弟弟的磨坊里开始当起了伙计,每个月凌有信给他的钱虽然不多,但补贴凌云的生活费足够了。
那几亩地,
凌有仁就更动脑筋了,出了种全家填肚子的麦子,他还会插空在里面种些菜,菜熟了,镇上逢集的时候他就拿去卖,又来了一笔收入。
穷怕了,怕自己好不容得来的大学生自己供给不起,越是这样的困境,让凌有仁开始思变,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还能把小儿子凌风照顾上,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
变化的,还有凌云。大学的生活开始后,她才发现,根本不是以前老师说的,等到了大学就轻松了,她的大学,不是在课堂上,就是在手术台上实习。凌云胆子小,最害怕的就是老鼠,可恰恰学校的解剖就是拿小老鼠来做实验的,开学后的几周时间里,最让头疼的就是解剖了,抓都不敢抓,还谈什么拿着刀子在那些实验老鼠身上下刀啊。-
在凌云给家里写的第一封信中,凌云给父亲说:“学业一切都好,唯有解剖是在难以接受,比别的同学要落后,我还需要时间适应,既然选择了学医这条路,我会勇敢的坚持下去的,父亲放心。”
信是寄到凌云二姑夫的农机站,再转给凌有仁的。
“娃信里说的都好吧?”凌有仁姐夫问。
“说是害怕解剖,见到老鼠下不了手。起他都好着呢。”
“这可不行啊,老鼠都下不了手,以后毕业了可给人怎么做手术啊。还真应了你二姐当初的那句话,说云儿一个女娃,胆小得很,学医不合适。瞧,说准饿了吧!”
“需要各适应的过程,这就跟咱们一样,我们害怕杀猪,那是家里穷的媒猪,你看年前要是家里有头猪,咱还害怕吗?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凌云学解剖也一样,在那个环境里,她还能不动弹啊。”
“回信你要是写好了,我去站里的时候,顺路就给你寄出去了。”
一切都在变化,人要不变,日子还咋往前走。
凌风也一天天的在长大,凌有仁不管去哪,凌风总在自己的身边,磨坊里的粉尘太大,而且机器一响,吵的凌风总是哇哇大哭,后来凌有仁去磨坊里干活的时候,就把凌风放在几个弟妇子跟前帮忙照料着。
凌风就像是所有人的孩子一样,被大家照顾着,吃着百家饭慢慢地长大。凌有仁很辛苦,很累,好在为了这个家,他改变着自己,让自己能在这个家里,既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还能担得起母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