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棠一勒缰绳——其实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但檀无栾的伤势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就连她自己,也必须赶紧调息一番不可。
温飞琼随她们进了破庙,少年人立在门口,瞧着孟瑾棠帮檀无栾疗伤,片刻后道:"李非儒一向谨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二位没有泄露秘密的打算,一定要杀你们灭口才放心。"
孟瑾棠:"那你呢?"
温飞琼想了想,笑道:"我若不跟他作对,看在维摩城的份上,他也不是非要杀我不可。"面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气,"二位受伤了,温某却没有,如今便先行一步。"又道,"可要在下带什么话回去?"
听到无情剑打算一个人脱身的消息,孟瑾棠与檀无栾竟都没露出什么讶异之色——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同生共死的深厚情谊,以前纵有合作,也多是被形势所迫,今日对方在危机关头,选择伸手拉了檀无栾一把,而不是拔剑捅她们一下,已经算是出乎孟瑾棠的预料。
檀无栾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没有。"
所有她能想到的顾虑,师父也都能想到,所以并没什么话值得托人千里迢迢往建京那走上一趟。
孟瑾棠想了想,道:"那有劳温兄带个话到掖州去,既然我现下还没有弟子,掌门之位就由师弟接任。"顿了顿,道,"我杀了血盟会之人,自然算血盟会之人倒霉,若是血盟会之人杀了我,也算我学艺不精,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上阵亡,叫他们不必替我报仇。"
温飞琼听完两人的话,温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转,轻笑一声,转过身,毫无留恋地没入了无边的雨帘当中。
看着温飞琼的身影彻底消失,檀无栾侧过身,望向同伴:"你跑不掉么?"
孟瑾棠回忆李非儒的身手,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若是非要走的话,她大约能有两三成机会,见檀无栾询问,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听。"
雨丝绵延无尽,苍茫的雨声之外,已经有闷闷的马蹄声传来。
孟瑾棠笑道:"我现在抓紧时间调息一会,待会遇上敌人,还能有
些把握,若是闷头赶路,被追上时,气力精神都落在下风,那就当真只能是死路一条。"
檀无栾微微颔首,闭上了眼,她的心境本就无限接近于古井不波,就算明知目前处于生死关头,也迅速意守丹田,进入了入定状态。
孟瑾棠则凝视着破庙外的雨。
她的呼吸本来因为受伤而出现了明显的断续感,此刻又渐渐恢复到了原先那种绵绵无绝的状态,青衣少女伸出手,从随身包裹中轻轻掣出了一柄长剑。
这柄剑名叫"承影",稀有度同样为橙色,但属性比之前那柄好上一些,孟瑾棠看着它时,依稀有种天光云影正在剑身上缓缓流过的错觉。
雨声越来越响,雨丝打在屋檐上,顺着破洞漏下,更衬得这座破庙里面寂静异常。
檀无栾尚未收功,孟瑾棠忽然抬起眼,望向门外。
她感到一阵极其可怖的压力正在缓缓逼近,对方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想以此带给孟瑾棠心灵上的震慑。
破庙外,李非儒正站在雨幕当中,他知道自己的两个敌人就在里面,却只能察觉到檀无栾一人的准确位置。
并不是李非儒的判断有误,而是孟瑾棠刻意将气息外放,使得整个人似于破庙融为了一体——就像当初她在客院那边,无法察觉李非儒到底在何处一般。
纵然立场相对,李非儒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寒山掌门在武学上如此惊人的学习模仿速度,假以时日,对方或许当真能成为江湖中的第一高手。
李非儒静静立在雨中,他盯着破庙的门口,不知看了多久,一滴雨水打在他的折扇上,水珠还未溅开,他便已经人影不见。
黑色的雨云在天空上翻涌,大雨倾泻而下,就在李非儒一脚踏入破庙的瞬间,一道剑光似乎从天外飞来,照亮了他的面孔。
这一剑的轨迹流畅无比,其中似乎隐含了某种剑道至理,让人觉得这一剑就该一直刺落下去才好,境界几乎臻于无懈可击的圆满之境。
然而即使是这接近于毫无破绽的一剑,李非儒依旧稳稳地接了下来,他手中折扇似轻实重地抵在长剑的剑尖之上,发出闷雷般的巨响。
双方一触即分。
李非儒没有后退,孟瑾棠也并不撤剑回防,剑光化作数不清的落英,自上而下源源不断地飘坠下去,刹那间,小小的破庙被激荡的剑风所充斥,雨水本来正自屋顶的漏洞中下落,但此刻却不由自主地被向外弹飞。
李非儒惊然发觉,孟瑾棠剑上的内力比方才更深厚了一些,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留了一手,想将自己诱到此处,再行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