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蒂齐亚神情严肃,顾不上同德茜蕾寒暄,就把德茜蕾拉到一边,悄声地问:“德茜蕾,波拿巴要处决当甘亲王,你知道吗?”
德茜蕾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莱蒂齐亚晚上来访她,就是要告诉她这件事。
莱蒂齐亚道:“如果他杀了亲王,会因此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全法国都会感到遗憾。现在他一意孤行,谁的话都不入耳。我思来想去,唯有你在他心中占有独特的地位,你一定要阻止他。你要赶快去,明天就要宣布处决了。如果真的处决了当甘亲王,恐怕会使反对波拿巴的人群起而攻之,那波拿巴就会遭到不测的恶果呀!”德茜蕾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在拿破仑与她分手后,莱蒂齐亚对此表示过愤慨,且多次安慰看望她。她对莱蒂齐亚是怀有一种敬慕之心的,凭她年高体弱夜晚亲临,是不该拒绝的。而且如果真的处决当甘亲王,恐怕最不利最被动的要算拿破仑了。
德茜蕾心中十分不愿意拿破仑有什么不测遭遇的,尽管他辜负过她的一腔真情。
她决定当晚就去见拿破仑。
当德茜蕾到达拿破仑那里时,已是深夜11点了。拿破仑当时正在办公室伏案工作。
德茜蕾站在门口,看着拿破仑正皱眉疾书,她的心中不由一股爱怜袭上。
拿破仑抬起头来,高兴地吻了吻德茜蕾的手道:“实在没有想到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把帽子摘下来吧。”此时的拿破仑温柔体贴,全然不像一位王者。德茜蕾把帽子送到他的手中,竟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温馨感觉。
拿破仑轻轻地抚了抚德茜蕾卷曲的长发,喃喃地道:“欧仁妮,你越来越漂亮了。你怎么不常来看我?看到你我的心情会好上一天的。”德茜蕾的眼眶内盈满了泪水。她又想起了马赛的那个雨夜。过了一会儿,拿破仑又问:“小欧仁妮,这么晚了,除了看看我还有什么吗?”拿破仑明白纯洁的德茜蕾,决不会在深夜独自看望他的。而这也正是拿破仑敬重她的地方。
德茜蕾从回忆中拉回,把莱蒂齐亚告诉她的话,如数向拿破仑讲了出来。
拿破仑骤然放开了德茜蕾,在屋内急速地踱了几步,然后站在德茜蕾的面前,换上一副严峻的面孔,沉声说道:“太太,你的要求太过分了。我不能让任何一个危险因素存在于我的周围。如果是因为这事,你尽可不来看我!”
拿破仑说完,一挥手,就又坐在了办公桌前。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看,德茜蕾没有走,却正在一旁暗自垂泪。他不由得怜爱顿生,又起身走到德茜蕾面前柔声道:“小欧仁妮,吓着你了吧。别哭了,你不同于别的女人,政治你不懂得,你只是一位纯真、可爱的孩子。好了,我告诉你吧,是法国人民让我这么办的。人民需要我来做他们的君王,我不能让波旁王室分子制造麻烦,而且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别梦想再坐上法国国王的宝座!除了我谁也不行!”德茜蕾失望而又焦灼地回到了家中。
贝尔纳多特听到德茜蕾说拿破仑要当皇帝的话,一夜没有入睡。3月20日晚,当甘亲王被带到万森城堡一个军事法庭,半夜对他进行审讯。萨瓦里已经得到波拿巴的直接命令,当时也在场。命令要求:“一切必须在当夜了结,判处死刑,不容任何怀疑,必须立即执行。”
当甘公爵被证明犯有携带武器侵犯法国罪,他要求见第一执政王一面,但遭到拒绝。他被枪决于路灯底下,连牧师都没请,当天下午万森城堡司令阿雷尔让人挖了一个坑,草草把他埋了。
那天晚上和夜里,波拿巴在马尔梅松,行为古怪。约瑟夫,接着是康巴塞雷斯,都请求他赦免当甘亲王。约瑟芬和奥坦丝双双扑倒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卡罗利娜甚至都哭了。但拿破仑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松口。晚饭吃得闷闷不乐,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他试着想使气氛活跃一点,但无济于事。他用完饭来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到地上,逗弄小拿破仑玩。他瞅了瞅德·雷米扎夫人,唐突问道:“为什么您不涂口红?您脸色惨白。”
少妇向他道歉,她忘记化妆了。拿破仑哈哈大笑:“可你是绝不会忘记涂脂抹粉的,你,约瑟芬!”他又补充道:
“女人有两样东西最好看:一是口红,二是眼泪。”
过一会儿他还下了一盘棋。他的棋下得一塌糊涂,有时候,都不看棋子走了没有。德·雷米扎夫人是他的对手,对他听之任之,不加干涉。看棋的人一个个缄默无言。他便哼哼唧唧地哼起阿齐尔的小调:
“你刚才有胆量来暗杀我,可我,也有魄力……”
雷米扎夫人艰难地抬起头来。他微微一笑。她以为他已准备好出人意料的宽宏场面。事实上,波拿巴虽然没有承认,他确有回心转意,他派了一名特使,火速去见雷阿尔,命令他首先“就某几个主要问题”审问当甘公爵。但亲王劫数已到,未能幸免。无疑是塔列朗和富歇施加了影响,命令未能如实执行。雷阿尔后来说,人们没有及时把他叫醒。然而,平日反应迟钝的宪兵萨瓦里,这次却匆匆忙忙按拿破仑给他的手令行事。不幸的当甘亲王就在波拿巴动了赦罪之心之时,饮弹身亡了。
第二天早上8时,萨瓦里回到马尔梅松。第一执政王正在办公室临窗伏案。萨瓦里报告说一切都办妥了。波拿巴听了惊愕不已,锋利的目光狠狠地盯住萨瓦里,咄咄逼人。
“这里头有些事我不明白,”波拿巴说,“军事法庭对当甘公爵的供词提出看法,这点我并不吃惊……但最后对这一供词,只有在经过雷阿尔亲自审讯过他之后,才可以作出判决,才能算作有效啊……”萨瓦里回答说,雷阿尔当时根本没在万森露面。第一执政王不由一震,不满之情立刻表现出来。他又说:
“这里面有些已超出了我的要求……这是罪过啊,毫无意义。”他一挥手把萨瓦里打发走了,颓然地待在那里。梅纳瓦尔看见他回到书房,双手反剪在背后。他该明白了,雷阿尔已经卖身投靠塔列朗,玩弄了他,他也应当明白,雾月政变那一班人都想通过这次谋杀来损坏他的威信,并永远地把他掌握在手里。
波拿巴下令把雷阿尔召回,雷阿尔来了。波拿巴恢复了平静,稳住了神色。他冷冷地要雷阿尔从头报告事情的经过。他一动不动地听着雷阿尔歪曲辩解,不动声色地说:“干得不错。”
他说完,拿起自己的帽子,上到自己的房间,几乎一整天闭门谢客。此时此刻,他定然深感内疚。但他一点不愿意让人觉察出来,因为他是领袖,照他的观点,作为一个领袖,既不应该自欺欺人,也不应当被密探蒙蔽,受骗上当。面对这一使全巴黎震惊,使妻子和朋友们胆寒的事件,拿破仑耸耸肩膀,在国务会议上承揽了这次处决当甘公爵的全部责任,此时塔列朗举行舞会,准备前往歌剧院。波拿巴进入他的包厢,面如土色,约瑟芬陪着他,浑身战栗。他往前走去,他的态度镇住了全场。人们像往日一样热烈鼓掌欢迎他。他挥手致意,坐了下来,此时他的脸色才恢复了常态。
当甘公爵事件加速了从执政府到帝国的转变。政权对波拿巴来说已经不够用了,他需要宝座,需要帝位。为了确保长治久安,他决心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富歇和塔列朗同意此举,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虽持异议,但还是随波逐流了。第一执政王在家里却遇到了更为严重的困难。作为一个世袭帝王,他必须确定继位人。他想把继承权授予路易和奥坦丝生的孩子小拿破仑,他对小拿破仑百般宠爱。但他必须首先征得兄弟们的同意,让他们放弃继承权。约瑟夫一向以老大自居,岂能同意:
“我要么得到全部,要么什么都不要,”约瑟夫对他的亲朋好友说,“一旦需要,我将与西哀耶斯,甚至与莫罗联合,与法国境内留下的所有爱国者以及爱好自由的朋友们联合起来,我要挣脱如此残暴、欺人太甚的专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欲海横流(7)
波拿巴也遭到路易家的反对,路易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