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格好不好是他的事,我管不着。但是现在荼洲已经危如累卵,鲸吞再现后我们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击败它。如果你擅自用朱雀转运灵改变他的运势,那么势必影响整个荼洲的命运。也许我们这一次破击鲸吞就会失败,你知道吗?”哲别急道。
“这只是一种理论。也许他的命运只会做出轻微的改变,比如说,在鲸吞中活下来!”陆飞蠓争辩道。
“他若活着,犬子就要死。”顾沧海冷冷地说。
“没有这回事!”鱼飞帘厉声说,“朱雀转运灵改的是黄金龙的命运。和顾公子无关。”
“哼,现在事非寻常,我们容不得丝毫的冒险。况且,天地运势自有其平衡,好运厄运各占一半,你强制改变了一点,天地亦会相对作出修正。现在鲸吞之局,牵一发动全身,你想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投机,殊为不智!”顾沧海沉声说。
“难道各位对于让一个十六岁少年去送死,一点都不惭愧吗?”陆飞蠓厉声说。
“当然惭愧!”蓝啸月嘶声吼道,“我惭愧到不喝酒就会头疼的地步那又怎样?欲成大事,必有牺牲。这是战争,你不能奢望一个都不死吧?”
“好一个欲成大事,必有牺牲,就象你当年灰熊镇一战,牺牲六百一十六个镇民的性命去困住东界血妖,好让你杀敌立功?”鱼飞帘冷冷地问。
她的诛心之语让蓝啸月浑身一震。他扭头朝鱼飞帘深深望了一眼,脸上露出残酷的冷笑:“鱼当家好深沉,原来早就知道此事,却一直隐忍不发。”
“哼,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鱼飞帘神色漠然地说。
“灰熊镇是我一生的噩梦。但是如果重活一次,我还会再用灵识为饵引它变异成型,无路可逃,因为不那么做就杀不了血妖,杀不了它,就有更多的人要死!”蓝啸月厉声说,“就象是现在,我们不得不押着黄公子去鲸吞送死,因为不这么做就杀不了鲸吞使魔。这是我们必然要背负的罪孽!”
听到他的话,黄金龙整个人就好像被冰水浸过一般,浑身战栗不已。原来蓝啸月当初并非无力保护灰熊镇的镇民,而是他故意将灵识沾到他们身上,让他的灵识促使血妖变异成龙,从而摆脱皮身和他正面对决。从而让它暴露在阳光之下无路可逃。这样的心计和狠绝实在比他的武功更加可怕。
“曲回岚不过是一个人而已,难道我们真要尽信他的话,送他去死?”陆飞蠓愤懑地吼道。
“你敢不信吗?”顾沧海厉喝道。
“……”陆飞蠓咬紧牙关,无话可说。他虽然是荼洲第一猎金师,但是却没有质疑曲回岚的身份,更没有将整个荼洲的命运一肩担下的气魄。鱼飞帘也说不出话。她虽然是荼洲的永夜女王,但是她的身份仍然不够质疑曾经预言过救世军之胜的功臣。
就在局面陷入僵持的时候,黄金龙忽然开口道:“各位前辈,请不用为弟子担心。弟子也是相忘师,既然懂得了相忘之道,就不会再向命运屈服。此去鲸吞,我会坚持和自己的命运抗争,坚信奇迹的出现,我相信我会活着回来。所以曲前辈的预言,请各位不必介怀!”
周围一阵寂然,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一些异样,眼神之中或多或少露出了惊愧之情。成名太久的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才豁然发现,数十年来,自己向着强者之路不断挺进,却早已经将相忘师的意义淡忘了。
良久之后,蓝啸月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他尴尬地一笑,狠狠挠了挠头:“说得好,小兄弟果非凡人。我们这些家伙红尘打滚了这么久,却都老朽了。倒是小兄弟最有相忘师的志气。”
“小兄弟,陆某惭愧,居然想到转运这种荒唐事,见笑了。”陆飞蠓向黄金龙躬身抱拳,俨然将他当成了平辈中人。
“黄公子不愧是天门子弟,说话做事都让人感到豁然开朗,比我们这些前辈看得还开,鱼某佩服。如此看来,天门岁月,当真让人好生向往。”鱼飞帘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之情,似乎很懊悔当年没有去天门学艺。
“鱼前辈夸奖了,我……我昨天还曾经想要逃跑。”黄金龙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逃跑又怎样?换了是我,现在已经跑到东海边去了。”鱼飞帘的话引起众人一阵释然的大笑,令黄金龙感到温暖。现在他终于发现,自己真正成为了命定者中的一员,连暗淡的前程也变得有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午时的天空,奇迹般地透出一线苍白的阳光,穿过鲸吞的黑色云层,射入西方的天地,正好照在黄金龙和其他七个命定者的身上。他们此时正聚在西城墙上,让宫樱花完成她最后一幅画——命定者出征群像。这一上午,为了追逐采光的效果,宫樱花不厌其烦地请求命定者们不断在城墙上移动,不知不觉,已经完成了从东城墙到西城墙的大转移。各种出征图源源不绝地在她画笔下生成,被士兵们小心地抬入先锋堂内堂保存。当士兵们抬起最后一幅画走下城墙时,宫樱花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
黄金龙连忙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小声问:“樱花,还好吗?你看起来很虚弱!”
“黄大哥,我很好。谢谢,只是因为念功消耗过度有些乏。”宫樱花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红晕,“这一次的画,是我画的最好的,因为我画出了很多悲伤的感情,以前我都不懂,现在我懂了!”宫樱花说到这里,眼圈一阵发红。
黄金龙心头一沉,他忽然想到她的父亲宫前辈现在也身陷鲸吞,很可能已经战死。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肩头上轻轻拍了拍。他转头看去,只见顾天骄正朝他点头示意:“到时候了。”他的咽喉升起一股仿佛火焰般的焦灼,浑身瞬间奔腾起了滚滚的热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挺直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