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前说好的,他俩结婚,贺冰心这边应付孙茂,胡煜那边应付家里。
胡煜说他妈要过生日,就到了这场婚姻履行神圣使命的时刻了。
生日宴安排在晚上了,虽然说是走形式,但贺冰心在应对长辈这方面的经验基本等于零,所以中午就紧张得有点吃不下饭。
其实也是挺奇怪,他没在意过别人的看法,这次又偏偏在意起来了。
胡煜看着他半碗米饭吃了半天,从对面坐过来,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捋:“怎么了?胃不舒服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般人见长辈应该怎么表现。”贺冰心夹了几粒米,没滋没味地填进嘴里。
胡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后悔,把菜拉得离贺冰心近了一些:“你不用紧张,只是见一面,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晚上还得在那儿住吗?”贺冰心偏头问他。
胡煜拍着他的背让他安心:“你不想住,那就不住。”
等上了车,贺冰心发现胡煜的脸色稍微有些紧绷,知道他是有话跟自己说,也没主动搭腔,盯着后视镜上那个小葫芦。
“我家情况有点特殊,”胡煜轻轻咳了一声,果然先开了口,“今天过生日的,其实不是我生母,是我生母的姐姐。”
贺冰心心里头冒出来几个问号,但是他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又过于私密,他不该乱打听。
他捏了捏安全带的扣子,低低“嗯”了一声。
胡煜只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口吻就落下去,眼角眉梢都是失落:“是,咱俩只是形式夫夫,我跟你说这些深宅大院里的恩怨情仇,你不感兴趣。但我想找个人听听,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听。”
贺冰心已经被将军将惯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忍辱负重:“那你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胡煜像是被他这句半将就半敷衍的疑问刺着了,口气也干巴巴的:“我亲妈和我爸是婚外情,我是他们的私生子,我生母又是我妈的亲妹妹。等到了地方,他们不会注意你为难你,就算说什么也不是针对你的,是冲我来的,你别忘心里去。”
贺冰心的眉毛拧起来,有点理解不了:“你知道他们是要为难你的,你还要去?”
在他看来,讨厌的人,是可以不见的。
胡煜提起嘴角,很浅的笑:“哥哥说不去,那就不去了。”
眼看着他就打了转向灯,贺冰心又觉得自己乱插手别人的家事了,赶紧说:“我不懂这些事,你别听我的,还是应该去。”
贺冰心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胡煜要真是不在意那些家长里短,干嘛跟他结婚呢?
拐早了一个路口,多绕了小半个城区,贺冰心不敢多说话了,扭着头看车窗外面。
气温又降了,老城区遮天蔽日的鹅掌楸、华东椴都规规矩矩地泛了黄,织就一层密密匝匝的秋意,看着就不大暖和。
贺冰心知道按照胡煜平常那种花销,光靠在医院搞研究那点工资,肯定是不够看的。但要说胡煜会靠家里,贺冰心又觉得他完全不像是那种人。
他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胡煜干嘛要迁就家里人跑来跟他搞形婚。
车又拐了几个弯,林立的建筑群渐渐稀了,那一片地简直像是给狐狸仙画了结界,穿过去就回了旧时空。
胡煜把车停在大宅门前头的时候,贺冰心全懵了,还以为自己到了景点,连车都忘了下。
胡煜替他拉开车门,小心地解了他的安全带,脸上带着一点和煦的笑:“里头的牛鬼蛇神不伤你,别害怕。”
包铜头的大门“吱呀”开了,贺冰心跟着胡煜迈过高高的门槛。
前头就是一面“招财进宝”的大影壁,琉璃拼就的底子,嵌了不少珠宝玉石,贵气四射。
挡不挡鬼不知道,反正把贺冰心吓了一跳。
贺冰心过去住的地方也有院子,但还不及这第一进院的四分之一大。那是一种让人不自在的空旷,连两侧的古槐都有说不出的阴森。
好像察觉了他的忐忑,胡煜搂上了他的腰,朝着自己拢了拢:“不紧张,没事儿,过来走个过场。”
隔着外套和卫衣,贺冰心都能察觉胡煜的掌心有些凉,忍不住猜想或许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宾客都在第二进院里,已经在缓缓垂下的夜幕里摆开了贺寿的戏台子,几个扮着相的演员正站在台下做准备。
大约人气重了,这个院子虽然更大更方正,却不显得沉重了。
只不过人声嬉闹,都和他俩没什么关系,好像胡煜是个透明人,连带着贺冰心都隐身了。
直到一个穿着羊毛长旗袍的女人迎了过来,语气十分亲昵:“哎呦,我宝贝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