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科研部合作的项目很快推起来,贺冰心的时间一下就紧了,这两天都是半夜回的家。
赶巧前两天从外省送来一个髓质病变伴随中风症状的重病患,快七十的老爷子,儿女不少,来的时候只一个孙女跟着,哭着摇王浩的手:“救救我爷爷,多少钱我家都能出!”
其实科室里的人都明白,这种病,又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哪还有什么救不救的?要真是动手术,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都是个问题。
病人是从外院转过来的,要是从附医躺着出去了,科室的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王浩直接就把整个科室喊过去组织病例讨论。
其他所有人都提议保守治疗的时候,只有贺冰心支持手术,王浩当下一挥手就把病人拨到了贺冰心名下。
虽然有闻涛的先例,但这次的病人又有点不一样,他的病灶是非常清晰的,解决的方法也很保守,只是病情拖得久了,这么大的岁数说是油尽灯枯也不为过,很可能连麻醉都吃不住。
这种时候就像是跟时间赛跑,只要主刀手底下一个含糊,人命就溜走了。
“贺老师,”讨论一结束,薛凤就急匆匆地追上贺冰心,“您真给这老爷子开刀啊?麻醉师都说了,他都上不了全麻,太玄了!”
贺冰心边走边翻病例记录,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薛凤像是替他急,“你看其他医生都怎么办了?”
“疑难杂症不敢治,病人年纪大了不敢治,”贺冰心的声音很温和,却没留下反驳的余地,“我以前不知道,学医还有挑三拣四这门功课。”
“我知道,你经验多技术好,”薛凤跟他相处多了,知道他在病人的事儿上很固执,也没生气,又接着劝,“但是再好的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大家都知道这人救不了了,人人都打太极,怎么到你这儿就一把接住?”
看着贺冰心不答话,薛凤又向他跟前凑了凑,口气又急了起来:“这种病人,谁都知道怎么处理,但是要用一半的时间完成手术,谁做得到呢?”
贺冰心温和地抬起眼睛看着他,重复最初的问题:“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薛凤压着嗓子,愤然看了看四周:“我明白,你觉得我们留他等死不对,但是你要是让他死在手术台上,李……他们那帮人就抓到话柄了!”
“我不会。”贺冰心的眼睛就像是槐树下平静的古井,没有一丝波纹,“但如果你害怕被牵连,我可以换其他人做一助。”
薛凤又急又恼地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贺冰心:“换谁?张旭吗?他有我利索吗?”
正巧这时候张旭从后面小跑着跟上来,刚看见贺冰心一张脸就红透了:“贺老师,我也想跟手术,这次手术需要三助吗?”
贺冰心转头看薛凤:“手术不复杂,人多了可能更耗时间,但是薛凤还在犹豫……”
“我没有!我哪儿犹豫了!”薛凤气呼呼地站到了贺冰心身边,“没三助,我一助。”
“呵,旭呀,”李旗从他们身边过去,不咸不淡地打趣了一句,“要跟上贺医生的快刀,你还得修炼修炼呢。”
张旭脸越涨越红,居然满口答应了:“嗯!我会好好努力的!”
李旗没想到这小子愣成这样,翻了个白眼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手术就安排在下午,科室里的人各怀心思,没人主动提贺冰心和那个病人,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了许多,人人都满头在自己的电脑前。
快到下班的时候,李旗低声抱怨了一句:“不是说今天晚上去聚餐吗?都让这个老头儿搅合了。”
梁欢泼辣又憋不住话,立刻反问他:“你什么意思?等贺老师下了台子不就得了,还能耽误你吃饭?”
“哼,要是那个老头儿下不来台子,你看贺医生有没有心情跟着你们吃喝!”李旗忿忿地怼回去,“当别人都是傻子呢?要是那个老头儿能挺住,就当我医大十年白混!”
他话刚刚说完,薛凤就拖着身子一脸倦色地进了办公室,几乎是贴着椅子倒下去的。
梁欢先忍不住了:“怎么样啊!给句痛快的!”
薛凤摆着手端起水杯痛饮起来,李旗就抢了先:“还能怎么呢?明摆着黄了呗!”
“你特么才黄了呢!”薛凤刚把水杯放下,立刻就喷了回去,“不会说话就把嘴闭好!”
“哎哎哎先别搭理他,”梁欢的眉毛已经快乐地扬了起来,“人没事儿了是吗?贺医生这么牛啤吗?”
薛凤喝了水,跟一把嫩芹菜似的打了挺,滔滔不绝起来:“贺老师那个手法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吹,手术刀在他手里就跟活了一样,真的,古代大侠那个人剑合一我觉得差不多就这个样子。不像某些人,练着练着顶多成了剑人。”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李旗,满意地看着他的脸憋紫了才继续说,“我跟着他的节奏,当时都不知道怕,坐火箭似的蹭蹭蹭做完,一抬眼,我草!”
张旭憧憬地看着他,痴迷得嘴巴都合不上,赶着这个当间配合地问:“怎么样?”
“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没用到!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绝对不信!从台子上下来我才发现我腿都软了,但是我回想了一下,”薛凤捂着胸口,满脸的炽热,“绝对不是吓得,我是被贺老师的神仙刀法狙心了。”
贺冰心的手术成了,别人心里的负罪感也就减轻了一些,办公室里的气氛就活泛了起来,梁欢笑着点薛凤:“贫嘴我就服你,贺老师人呢?”
薛凤立刻一脸的失意,半死不活地靠回椅子里,指了指楼上:“到冰山上去了呗,不是说晚上一块儿吃饭嘛。”
梁欢笑话他:“你看你被狙倒了也没什么用,难道你敢跟冰山抢人?”
薛凤哆嗦了一下:“我还年轻呢,命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