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珩踟蹰了下,轻啄他小指,以示提醒。
褚尧动动唇角,故作踉跄地又走了几步,看得君如珩心里着急,恨不能当场变回人给他指条明路。
“老师,”褚尧唤,“师出无名,乃为君为将者的大忌,这是您从前教我的道理。如今只为几句讹传,就给皇亲冠上谋逆的罪名——您何时变得这样不谨慎了?”
末一句似是暗含敲打意味,杨禀仁心底一沉,蓦然抬头看向褚尧。
却见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太子神情冷漠地站在那,一双鬓角恍如浸墨,在这暖阁里,衬得他眼眉疏淡。
没来由地,老于的杨太傅平生第一次露了怯意。
“臣,只是不想您立于危墙之下。”
“向前一步真的就万事无虞了吗?父皇这些年为何不对燕藩动手,老师当真一无所知?”褚尧问。
杨太傅哑然。
“眼下朝廷与诸藩的关系正值微妙之时,不宜节外生枝。”褚尧一掸袖,“将离,传令下去,加快行船进程,务必赶在预定时间内抵达蓟州口岸。”
杨太傅大惊:“殿下不可——”
“太傅大人,”褚尧的笑忽像夜里无迹可寻的风,“苦海无涯,此时不上岸,还要飘零到几时?”
人去后,船身仍以快速而平稳的态势向前行进。
屋中岑寂,船橹排浪声清晰入耳。褚尧久立窗前,日光在他身后斜下一道单薄的影。
君如珩轻手轻脚,想去看杨禀仁留下来的奏呈。
这出意外的小插曲给了他灵感。
原身虽生就一副灵骨,怎奈修为不精,上回没被人拿鞭子抽死,纯属他走运。
君如珩清醒地认识到,凭自己一鸟之力想要振兴整个灵界,光靠杀一两个褚姓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眼下胤王室面临严重的分裂危机,若能被他从中寻到破绽,擅加利用,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君如珩费劲巴力蹦上长案,羽毛都蹭掉了几根。他抖搂了下翅膀,制造出类似纸页摩擦的声音。
“你应该也觉得奇怪吧,杨禀仁常年在京城,怎会对燕地之事知道得那么清楚。连褚晏打算何时动手,都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褚尧冷不丁出声,君如珩唬了一跳,环顾一圈发现屋内并无旁人。
褚尧背对着他,继续道:“法不传六耳,道不传非人[1]。将离你说,老师他是什么时候着了燕王的道?”
君如珩屏气凝神,把自己当那哑巴侍卫,默默听褚尧自言自语。
“孤还记得最初开蒙时,孤性子顽劣,詹事府三个大学士只有老师舍得管教我。孤装病逃学那回,他打断了三根藤条,就为正告我,君子立身持正,不得口出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