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上,天威之下,容不得一副热心肠。”
他继而铺纸研墨。
“孤还告诉父皇,炎兵不同寻常行伍,光这个番号,就足够吓退一帮鼠辈。派他们去,也是为了向那些不安分的旧臣传递讯号,他们不仁,皇家同样可以不讲道义,若还想再生事端,大可以试试看。”
迟笑愚乐了:“为着跪谏一事,皇帝如今正恼了这帮藩地旧臣,你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里。”
褚尧颔首,一行行小楷转眼填满了半张纸:“父皇已着内阁拟旨,命孤以缉拿燕王为名,三日后启程前往甘州,秘密接洽炎兵主帅陈英。”
迟笑愚吹开茶沫,浅啜一口,顿时苦得咋舌,皱眉道:“这什么玩意?”
褚尧简短地答:“迟兄开的药膳方子,道是黄连清火,能补身益气。阿珩嫌苦碰也不碰,都在这了。”
洗灵仪式虽不了了之,但君如珩究竟挨了三道天雷,又险些走火入魔,这段时间一直被东宫拘在观澜小筑疗养,由将离照料其日常起居。
那货就如一节实心山药,一天恨不得跑八百回药庐,闹得迟笑愚烦不胜烦。某天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几味黄连苦参,吩咐将离一天一帖对症下药。
在他眼里,东宫的人都他妈纯属肝火太旺,烧得慌。
而今太子殿下亲手将加了料的茶水奉到迟笑愚跟前,他不敢不接,龇牙咧嘴上演了一出哑巴吃黄连。
“殿下这步棋,怕是从蓟州兵变就开始谋划了吧。”
迟笑愚满船舱打转,找能解苦的东西,口中有条不紊道:“假杨禀仁之名散出那些信,排除异己的同时,也埋下今日祸根。灵鸟自导自演的那一出,也算无意间帮了你的忙,要没有这件事作引,归降派不会乱得这么快。只是我不明白,你这样处心积虑,难不成就为了卖皇帝老儿一个人情?”
褚尧睨他一眼,那一眼里饱含了“再贫一句,就让你把剩下的黄连都生吃了”的威胁之意。
迟笑愚识相地闭上嘴。
褚尧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你可知炎兵之名,最初是怎么来的?”
“知道,火鬼兵嘛。”
迟笑愚道,“二十年前,三万京都卫西进伐羌,途径甘州悬谯关时遭遇山火,无一幸免。奇怪的是,沿途并未找到这些人的尸体,连块骸骨都没发现。倒是之后数年,甘州一直有阴兵出没的传闻,但其实那不是什么阴兵,而是被大火烧毁了容貌的京都卫。”
他嘿然一笑:“我在锦衣卫这些年,没白待吧。”
褚尧笔锋倏顿,最后一捺收得有些拖沓。
“那锦衣卫的密籍库里有没有提到,什么样的山火能灼尽血肉,空剩皮囊,把人变成枯槁却仍能行走于世?”
迟笑愚咽了口唾沫。
照实说,他对炎兵的了解限也仅限那一屋故纸堆,甚至这支力量是不是真的存在,迟笑愚打从心底就抱有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