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身为秦国大将,一军主帅,却言而无信,答应给赵国兵士一条生路,却在诱降后出尔反尔,坑杀四十万士卒,言行令人齿冷。所谓‘军令如山,军中无戏言’,白起却在大军前违背自己的诺言,将来何以服众?此其一。其二,白起此等行为让秦国以后的战争变得更加惨烈,因为没有人敢再投降,怕投降后等待的又是坑杀,所以众人宁可死战,白起等于把秦国的征服变得更加艰难,让每一场战争都成了生死之斗。”
“学生倒觉得白起埋得对,如果没有白起坑杀四十万正值青状年的男丁,赵国人口遽降,国中连耕作农田的壮劳力都匮乏,令赵国再无争霸天下的能力,秦国能否一统天下还是未知,或者七国争霸天下的大战要持续更久时间,死更多的人,受苦的只是平民。从长远看,白起虽然坑杀了四十万人,但以杀止杀,也许救了更多人。就从当时看,白起如果不灭赵国,那将来死的就是秦国人,他是秦国的大将,护卫秦国平民本就是他的职责。”
“荒唐!如此残忍行径,居然会有人支持,学生认为……”
我看着趴在长案上睡得正香的李广利无奈地摇摇头,夫子也显然早已放弃他,目光转到他面前时径直跳过。不过这几个精心挑选的伴学少年倒的确没有让我失望,卫青大将军的传奇人生让这些出身贫贱的少年也做着王侯梦,紧紧抓着我提供的机会。可是我这些精心谋划的棋子还会有用的机会吗?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我回头看去,方茹拎着一个食盒进了院子,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我笑道:“你这个嫂子做得可真尽责。” 方茹脸霎时通红。
屋内的学生散了课,闹轰轰地嚷着,还在为白起争辩不休。我笑说:“快进去吧,饭菜该凉了。”方茹低着头从我身边匆匆走过。
几个伴学的少年郎看见我,都笑着拥了出来。
“玉姐姐。”
“玉姐姐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玉姐姐,我娘让我问问您,给您纳的鞋子,您穿着可合脚?说是等农活闲了,再给您做一双。”
他们一人一句,吵得我头晕,我笑道:“看你们学得辛苦,今日特地吩咐厨房给你们炖了鸡,待会多吃一些。小五,我让厨房特地分了出来一些,下学后带给你娘,常青,你嫂子在坐月子,你也带一份回去。”
刚才为白起争辩时,个个都一副大人样,这会子听到有鸡吃,却又露了少年心性,一下子都跳了起来。
李广利捋了捋袖子,嚷道:“明日我请你们去一品居吃鸡,那个滋味管保让你们连舌头都想吞下去。”几个少年都拍掌鼓噪起来,“多谢李二哥。”
李广利得意洋洋地看向我,我笑看着他,这人虽然不肯往肚子内装东西,但为人疏爽,爱笑爱闹。羡慕权贵却并不嫌弃贫贱,已是难得,如果不是碰上李妍这么个妹子,也许可以过得更随意自在。
方茹静静从我们身边经过,我打发他们赶紧去吃饭,转身去追方茹,我们俩并肩默默走着。
我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已经认识三年。”
方茹婉转一笑,“我是个没多大出息的人,不过是一日日混日子而已。三年的时间,小玉却是与当时大不相同,从孤身弱女子到如今在长安城的呼风唤雨,难得的是你心一直好,知道体恤人。”
我笑摇摇头,“你可别把我想得那么好,我这个人性子懒,无利的事情是懒得做的。你是我在长安城第一个结识的朋友,有些话也许不是好话,但我想今日和你谈谈。”
方茹看向我,“请讲。”
我沉默了会,“你想嫁给李延年吗?”
方茹低下了头,神情羞涩,虽一字未回答我,可意思却很明白。
我长叹了口气,“李延年是个好人,你嫁给她是好事一件,可惜的是他如今有一个尊贵的妹子。”
“李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嫌弃我。”方茹急急辩解道。
我轻柔地说:“我知道他不会嫌弃你,我说的是……说的是……李夫人已经有一个皇子。从太祖皇帝以来,吕氏外戚曾权倾天下,窦氏外戚也曾贵极一时,之后王氏外戚又风光了一段日子,可他们的下场都是什么?阿茹,我不想你陷进这个没有刀光却杀人不流血的世界,再多的我多说不了,你明白我的话吗?”
方茹摇头笑道:“小玉,你多担心了。李大哥没有那么高的心,他不会去争权夺势,不会有那么复杂的事情。”
“阿茹,你好歹也认得些字,居然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李延年没有并不代表别人没有,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有事情,李延年怎么躲得过?”
方茹停了脚步,默默想了会,握住我的手,凝视着我,郑重地说:“多谢你,是我想得太简单,我现在约略明白几分你的意思,但是,小玉,我愿意,我不在乎前面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愿意和他一起。”
我笑起来,“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以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无论如何都值得。我该说的都说了,也算对得起你我相交一场。”
方茹笑着说:“我很感激你,感激遇见你,感激你骂醒我,感激你请了李大哥到园子,也感激你今日的一番话,因为这些话,我会更珍惜我和李大哥现在所有的,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遗憾。”
我点头笑道:“那我可就去暗示李延年来提亲了,这礼金可不能太少。”方茹又喜又羞,“你这个人,好好说不了两句,就又来捉弄我们。”
“你说什么?”我心痛得厉害,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傻傻地又问了一遍。
小风怒吼道:“我说九爷病了,九爷病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哦!九爷病了,九爷病了那应该请大夫,你们请了吗?干吗要特意告诉我?”
小风翻了个白眼,仰天大叫了一声,“玉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我话已经带到,怎么办你自个掂量吧!”说完他“咚咚”地使劲踏着地板飞奔离开。
怎么办?这个问题我一直在问自己。自那一架鸳鸯藤倒之后一直问到现在。
拍过门环后,开门的不是石伯,而是天照。我面无表情地说:“听说九爷病了,我来看看他,不知道他可愿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