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郎配在一大片浓荫下进行,十多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女子人面桃花杏眼含春载歌载舞,忽然歌舞中走出一绿衣女子,手中纱绫一挥,搭上一名游客的肩头,人群中笑声一片,闹轰轰中,游客被绿衣女子牵着走到队伍中间,在女子的示意下跟着做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然后众女嘻嘻哈哈将游客与绿衣女子拥入大树之后,让两人偎肩说情话去了。
长孙后出于工作习惯,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绕过人群转到树后,正看到那绿衣女子正和那个游客挥手道别,还一边说谢谢先生配合之类的话,顿时觉得这拉郎配也太敷衍了事了。
一个紫衣女子袅袅走出,手中纱绫轻舞,却不见搭上谁的肩头,单身游客伸长了手臂噢噢叫着求应,有女伴的游客则在紫衣女子走近时后退。
米粒拉了拉我的胳膊,你也求啊?
我退了一步,我不去。
朱子林马上占据我原来的位置,手臂刚伸出,一条纱绫就缠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像见到刘德华一样啸叫了一声,不等紫衣女子伸手牵他,他就屁颠屁颠进了圈子。
米粒掩嘴一笑,那女子原来是套你来着,你不退你就被套中了。
我说,瞎说。
一看那紫衣女子,虽然牵着朱子林翩翩起舞,但一双眼睛却笑盈盈地看着我,觉得米粒的话或许有几分可信。
男人有时候其实也挺自恋的。
朱子林的舞蹈像唐老鸭展翅,和紫衣女子的轻盈相比“相得益彰”,围观的人们笑声不断。
忽然十几个女子一起出场,纱绫轻舞,有点七仙女下凡的感觉,几十道水波一样的眼光淌在围观的人们脸上,正在各自寻找拉郎的对象。
米粒咯咯一声笑,在旁边推了我一把,我身不由己地往前一踉跄,一条黄纱缠住了我的脖子,牵猴一样把我牵到场子中间,那一刻我就像一个乍失父母的小儿一样无助与怕恐,回头一望,米粒在场边笑得弯下了腰。
这小妮子可把我给害的!
这时每个女子都用纱绫牵回了一只“猴”,树荫下乐声大作,听不懂是什么乐器演奏出来的,反正放在你面前你也不认得,但轻快活泼流畅,时而高上云霄,时而婉转低沉,时而如莺啼燕语,时而如流水淙淙。
我稍一定神,就在黄衣女子的示意下跟着活动起手脚来,毕竟当年张弛是学校文艺队的骨干成员,每次节假前没少陪着她在舞蹈室训练,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近舞者应该会蹈吧,等下问问米粒就知道我的表现怎么样。
脑子里这么闪过一下张弛的影子,眼前那黄衣女子竟仿佛变作了张弛的样子,浅笑薄喜,浑似当年课桌畔的佳人。
我摇了摇头,这是怎么啦,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这样下意识地想到张弛了,时间会如流水一样洗去前尘,就像江河上游的峋峋怪石,一旦落入水中,终会由至棱至角而至圆滑如意而至消磨殆尽。
我眨眼,揉眼,闭眼一段时间后再睁眼,眼前的幻像都一成不变,那个黄衣女子分明就是张弛啊!
黄衣女子说话了,你不用怀疑你的眼睛!
第二十五章 挣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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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相信天意,就像从来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佛祖与上帝一样,那些东西是人们在绝望无助无所寄托时遁世的一种冠冕堂皇又无可奈保而且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按前面说过的缘份的机率来讲,张弛从遥远的乡下考入四十二中,我们是百万分之一的缘份,她又从南京穷追不舍地搜寻到吴江,虽然有刻意的成份,但未尝不是一种亿分之一的缘份,而今,在深圳,可以说是一个天南海北的地方,民俗文化村,一个游客,一个村里的文艺工作人员,在一场拉郎配的游戏中重逢,电影情节里也没有的一种重逢,我无法再计算这是一种多少分之一的缘份,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对不起,可能你又误会我了。
我只是在说,我现在有点怀疑我从来不相信天意这件事情,这跟他娘的天意有没有关系?
我呆若木鸡地一直到游戏结束,幸好场上不乏在观众面前手足无措的呆头鹅,我没有显得别具一格,只是我的表现前后判若云泥,到底让米粒看了出来。
大树后,仙女们对舞伴一一挥手道别,笑盈盈地说着谢谢先生配合的客套话,好事的游客还要跟她们合一下影以示留念。
张弛没有跟我挥手道别,只是看着我,说,我三点钟才下班。
我点了点头,跟在那些游客后面离开。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一个“才”字,道出她想跟我呆一会,只是他还要上班,但她肯定会在三点钟后等我;我并没有说话,但她或许已经明白我有很大的可能会在她下班后去找她。
两年的懵懂之恋,或许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程而已,但毕竟培养了一些无法解释的默契。
一回到观众中,米粒就打趣地问,嘿,真没出息,一看清楚是个美女就变傻了巴叽的动都不会动了?
我说,什么呀,都是你害的,推我进去,我把人家的三寸金莲给踩了一下,弄得不好意思。
米粒咯地一笑,哎呀,拉郎配上踩人家的鞋子就是向人家求婚的意思呢!
我急于要离开这个地方,等不及朱子林和长孙后回来,拉拉米粒的小包,走啦,去傣妹的寨子里看看泼水节。
米粒又一笑,喂,看不出来你也是一个小色鬼!
我挤出人群,切了一声,凭什么说我是色鬼?
米粒说,泼水节上泼得姑娘们身上湿漉漉的,男人才喜观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