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账本上连上任知府黎照勋何时何地通过谁人之手收到的每一笔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杨宏不可能把他这个现任知府给漏掉。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把他这一页纸给取掉了。
那账本是手工装订的。因为是从五年前就开始的,又时常有人翻动记载,纸页已很陈旧了,所用的装订线也已磨损。拆了他这页后,对方大概觉得用新线很明显能看出破绽,便又用了老线,还尽量恢复了原状,将原来被压的那一段线尽量对齐。
如果不是齐知培有心,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端倪来。
“那这事,对您有影响吗?”齐霁问道。
他心里对叶家生出了怨愤。
这么大个事,还涉及到他老爹的乌纱帽,叶家人竟然都不跟他说,而是直接在衙门审案时当着那么多围观民众的面拿出账本来,让他们家陷入被动。
他爹要是因为这事受影响,他不说不放过叶家吧,以后也绝对不会合作了。
齐知培看出了儿子的情绪。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杨家不足惧,但孟家和敏妃还是有一定的能量的,如果他们跟别的派系联合,不说能怎么的吧,把我从临安知府的位置上弄走,并不是难事。另外,你知道赵通判是四皇子一派的人吧?”
“所以,叶家这不是害我,而是帮我。咱家可是承了他们大情。”
说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这世道做官的,哪个屁股上没有屎?绝对的清官与诤臣,是走不远的,总得跟现实妥协一二。脊梁骨能挺得七八分直,已是绝世好官了,可载入史册的那种。
而正是因为身上不干净,别人真有心要搞你,就不愁没把柄。收买一些人,弄些证据,让御史上个折子一弹劾,再有人附和几句,如果后台不够硬,没人护着,你头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尽管齐知培后面有人,乌纱帽不会丢。但有人弹劾,最好的结果是他在临安任满三年后平调;最坏的结果是他被贬谪调往别处,此处被其他派系所占。
江南富庶,盐、粮食、茶、海运漕运……每样都肥得流油。哪个派系不想让自己人占据这个位置,为自己派系捞好处?
太子一系为了把他派往这处,当初使了多大的力啊。
现在马大富把这个账本呈上来,通判赵政、按察司的官员都在场的。因兹事重大,而赵政本身涉及其中,现在账本由齐知培、临安府衙同知和按察司那个官员各派一人看管。
赵政可是四皇子一派的,他又是连任之人,地头熟,齐知培到了临安后可是受了他多方掣肘,事务极难开展。
现在马大富这个账本送上来,齐知培就可以把赵政从这里踢走。
新来的通判自然不会是他们一派的。但上层的人在朝堂上争斗博弈,至少能给太子一派带来些好处,而且来的人也绝对不会再是四皇子一派的人。
等于说,叶家这一招,既让他稳坐这个位置,踢走跟他敌对的同僚,还让他在太子面前立了一功。不管叶家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得承叶家一个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