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沈平带着一群人和家中婆子推搡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对了,再到后来沈平突然态度转好,要喝茶以示友好,她心中便存了芥蒂,虽然当时并不知道杯子上抹的是天花病毒,可她生了戒心,根本就没有用手接触杯子,而是用衣袖包住,倒在了袖口里。
事后她让人将小梅关了起来,再一审问,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查出那在杯中的是混杂了天花病毒的粉末,心中便生了一计。
当然,沈茂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因素,本来她只打算彻底将族人关在沈府的门外,沈茂的出现,让她将中了天花这个事坚持的扮了下去。
她知道,要让沈茂脱离宗族,之前发生的事还不够,只有在眼前给他的冲击还可以,而她这个女儿被官府拖走的一幕,绝对能让爱女如命的沈茂重重的一击。
对于她的赞誉,御凤檀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更加生气,他指着隔离所周围的物品和东西,“你这样的确是可以达到目的,可是这隔离所住过的都是有传染病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来这里,也许真的会被传染。”
“这里上上下下都消毒了,我住的地方是重点让人打理过了的。”这些根本就永不着云卿操心,沈茂早就将隔离所的所长和看守用银子打点好了,她住在这里,除了条件差点,没有人伺候,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望着云卿脸上根本就不在意的表情,那一种云淡风轻般的语调让御凤檀深深的无力了,他该如何跟她说,她不在乎,不在意,可是他在乎,他在意。
“你以后不要再如此费心机了,这里虽然是消毒过,可始终是不安全的,你若是想脱离族宗,告诉我便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答应。”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在平日的慵懒磁性之中又夹杂了一种淡淡的愁绪,云卿抬头望着他,凤眸里浮起了一抹笑容,“世子殿下,你身份尊贵,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凭借着天生的尊贵而做到,而云卿只是一介商女,一个民女罢了,我所要做的每件事情,都必须经过反复的想,反复的算计,也就是你所说的心机,才可以做到,若是让我以后都不用心机,也许云卿早就死在这里了,今日也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重生以来,她所遭遇的事情,若不是她连消带打的,如今她不知已经是什么身份了,是被齐夫人陷害成淫妇?还是被黄氏下药成为继室?或者是被贼人卖去做了青楼妓子?再或者,中了天花如今就等着老天爷决定生死?
她只知道,心机这种东西,这一辈子也许都会围绕着她,永远都不会散去。
她的神色很冷,眼底黑的如同沉沉的暗夜,御凤檀听着她的声音,在柔软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深藏的悲凉,他一直都觉得她很聪明,还有些女子的狡黠可爱,如今他才发现,在她的外表下,心内似乎藏了一个很深很深的秘密,她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也不愿意对人开放心扉。
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了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望着云卿那挺直的腰背,冷静倔强的表情,和那双明明如同烈焰在燃烧却偏偏带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双眸,御凤檀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说起话来远没有开始那样利索,云卿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她才十四岁,又有什么深不可见光的东西藏在心底呢。
“世子的意思如何并不重要,只是如同世子所言,隔离所里都是传染病人居住过的,还请世子早点出去,以免染上病毒,届时连累云卿!”她冷淡的抬起眼眸,轻轻的声音将御凤檀的怒火彻底的点了起来,他一把将云卿拉到了面前,狭眸里的光芒几乎要从他的眸中折射到云卿的脸上。
“沈云卿,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你不要告诉我,这么久,你连一点儿我对你的心意都感觉不到!一点也感受不到!”
痛愤的气流从薄唇中吐出,刮过云卿的肌肤,御凤檀的狭眸几乎眯成了上飞的斜线,他的声音带着深藏压抑的痛苦。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皇孙贵胄,看上了的东西,就会拼尽全力的去得到,如今云卿便是你看中的一样物品,就像一个别致的花瓶,一块新奇的雕塑,你费尽全力的想要得到,想要收藏起来!”
御凤檀心头涌上一股喷薄出来的恼意,他是想要得到她,想要将她收藏起来,可是他想要的收藏,和她所说的完全不同!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反驳,怎样去解释,好似他所要表达的每一个意思,都会绕到她的这句话中。
光线暗淡的屋内,靠着墙角的烛火,将整个屋子照的透亮,烟色朦胧,云卿的容颜映出一层红粉,晶莹的似能反射剔透的光芒,嫣红色的长裙裙摆绣着晶亮的月石,如同一颗颗星子在闪耀,衬得佳人越发夺目,美人如玉。
可这个美人,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眼看御凤檀眉头紧蹙,云卿也知道刚才自己那一番话也是太过犀利了些,可是今日御凤檀冲门而进的举动,若是她再不明白,也实在是矫情了些,经历过上一世的短短一年的婚姻,她也知道男女情爱。
御凤檀冲进来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狭眸中夹杂的担忧和焦急并不作伪,可偏偏是这种不能作伪,让她更要保持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三番五次的刻意接近,默默的出手相助,面对家世如此好,面容如此出色的男子,作为上一辈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云卿来说,没有一丝的悸动,那绝对是谎话。
但是,这种悸动不代表她冲动,她更清楚现实的一切。
他是天子的侄子,他是瑾王的世子,他是京城里风头最盛的男子,所有美好的,尊贵的头衔都集中在他头上。
天之骄子,要配的都是金枝玉叶,高门闺秀,而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不是一条鸿沟可以概括的。
上辈子她嫁给了耿佑臣,他还只是一个侯爵,她便是在一片的嘲讽和轻视中渡过的,每一次出席宴会,面对的全部都是不屑的目光,而御凤檀的身份,比起侯爵来,高的不是一两级。
她只愿这一生,能与家人平安静好,与父母,祖母,弟弟一起好好的过完。
他们不适合。
既然不适合,那便早些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