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走廊左拐第四间病房,门口贴着病患的姓名,顾希安看了一眼,确认后敲门。
短促的叩门声被屋里的鼎沸嬉笑打断了两次,不知是谁模糊喊了句进来,得了允许,她拧开把手推门而入。
两人间的病房并不算宽敞,此刻被满屋子的老少妇孺占据了各个角落。
上一秒喧嚷忽然被消音静止,在众人的面面相觑里,顾希安抬眸望去,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搜索着记忆里残存的影像,竟一个都想不起来谁是谁。
沉默中,离门口最近的中年男子率先出声:你找谁。
我找我奶奶,朱素梅。
哦,隔壁床的。另一个回答的人指了指紧闭的布帘。
谜团破开,病房内又恢复了先前热闹,他们的热闹。
隔断外界的帘子遮得严实,隔着薄薄一层布,她站在帘外心底涌起胆怯。
手指拽着布片不克制地颤抖着,顿了顿,她调整情绪,收敛歉疚。
拉开布帘,也踏进了年少幼时。
病床上,银发苍颜的老人阖眼躺着,睡颜安然,眉心刻下几道长年累月攒下的褶。
摘掉口罩,卸了背包放在一旁的地柜旁边,她小心翼翼走上前,轻捧起裸露在被单外的手,皱巴巴的像枯树皮的手背上,用胶布缠着留置针。
就这么站了许久,用掌心的余温暖着那只愈发冰凉的手,愣愣出神,不敢贸然叫醒,又怕她真的沉沉睡去再不肯醒。
阿囡,你回来了。床头传来一阵呼唤。
声音很轻,近乎于虚弱的气音,寥寥几字却像一只锋利的箭,冲破满屋的嘈杂纷扰猛地击中里女孩心扉最柔软的那一处。
压着喉咙里的颤音,顾希安笑得很甜:奶奶,您头发剪短了。
二十六小时前,A市
女士们,先生们:
飞机已经到达目的地,本地时间上午11点25分,地面温度十二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感谢您选择A航空公司班机!下次路途再会。
空乘员的完美嗓音回荡在耳边,沉寂了十几个小时的机舱被轻易唤醒,然后是一连串准备下机前窸窸窣窣的小动作。
将耳塞和眼罩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换了卡的手机重启界面,静等了一分钟,回国的第一条信息是当地旅游局的欢迎短信。
终于到了。
隔壁座位的摄影组同事出声感慨道,对于身材略微发福的人来说,卡在窄小的经济座十几个小时确实煎熬。
顾希安望着窗外的景,刺亮的天空,打在地面的阳光剪影,将人衬得极其渺小的停机坪。
是啊,终于
提前叫好的车子已经等在机场出口,顾希安拖着一箱子设备资料,亦步亦趋跟在另两位同事身后。
老编说放我们修完春假再复工,不知道真的假的。
你就听着吧,光是资料整理都够忙好几天的了。
啊,别说了,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小顾,你火车票定了吗。话锋一转,男同事转头望向身后默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