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墨神情闪烁地低头喏道,便缓缓转身带起了路。
苏绾轻吁口气,见苏洛陵在夜色中似笑非笑地瞟着自己:“看我做什么。”
苏洛陵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状。
“什……”苏绾困惑,还未问出口时苏洛陵便猛然向前抓住她的手腕,凌步闪出了游廊一边朝西苑开口的拱门。
“苏洛陵?”苏绾慌忙挣开,“你又如何了?”
苏洛陵将她掳至暗处停下,探首见苏墨一人浑然不觉地远去,冷道:“刚才见过慧姑之事莫向人提起,知道吗?”
苏绾将青衣拉平整,未有好气地觑了他一眼:“知道了!”说着便又拾阶沿着游廊兀自去了。
廊檐红灯高挂,似一条火红的游龙迤逦伸展,攀高就低起伏弯曲。苏绾就着灯火遥遥跟着苏墨的臀步,隔着一段距离也不着急靠近,实则确也不想靠近她。
待到了暖阁前,苏墨进去了,自己便在原地等着闲游似地苏洛陵缓缓上来,两人正探起皮帘一角,“啊——”地一声惊呼,皆吓了一跳。
对视之后两人依旧未动,只听阁内“啪啦”一声瓷器鸣碎,苏墨尖叫的声音自那掀起的皮帘缝内直刺破夜庐。
苏绾胸口猝然发紧,撩开皮帘:“墨姐姐?”
颓然伏在寒翠微脚边的苏墨背脊狂颤,一阵阵咽呜讨饶。听到苏绾的声音顿然回仰起一张红泪漫颊,凄楚兮兮的脸,急忙呜呜咽咽地跪着一地碎掉的瓷屑爬过来,抓住苏绾的群裾呼喊道:“绾姑娘?绾姑娘……呜呜……绾姑娘你可来了……奴婢,奴婢……”
哭地正是难以自已,声声撕肺之时,寒翠微愠怒的声音豁然而起:“不实诚的奴才还敢向绾姑娘讨饶?你是绷紧了皮,今儿与我寒翠微试比高下了是吗?”
“夫人,大夫人……呜呜呜,大夫人奴婢不敢,奴婢就算再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苏墨又急着掉头扑到寒翠微脚边,猛磕头告饶。
自苏绾脚边直沿寒翠微坐着的椅脚之下,留下苏墨两行驳驳血痕,淋漓鲜艳刺人耳目。苏绾顿起怜悯,环顾四座除却苏棋一人正偷偷抹泪干着急之外,其余则多少都面目漠然。
“姐姐,姐姐莫生气。”苏绾疾步过去,扶起苏墨,见她双膝两掌都已血肉模糊,心中隐隐泛疼,“劳烦棋姐姐帮忙上上药,仔细别给留疤了。”
苏棋“诶”地应了声,正跑过来搀苏墨,冷不丁寒翠微在头顶上咳了一声。
苏绾心念不好,忙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何苦跟下人过不去?当心身子要紧。”说着目光祈求地望向苏泊生。
苏泊生温和的眸子了然含笑,朝她点了点头:“翠微,绾儿说的是,咳……下人教训过就罢了。”
寒翠微深深吞下口气,对苏绾漾满笑道:“妹妹说的极对,姐姐是被奴才气坏了脑袋。”
苏绾递了眼神给苏棋,苏棋眸光顿亮,忙不迭搀着嘶咽着的苏墨拨帘离开。
临王妃见着苏绾便立刻冷漠全扫:“绾丫头怎么现在才来,这饭菜也凉了。快过来快过来,坐到我身边来。”说着便伸手来召。
站于临王妃身侧的慧姑神态平和全无异样,她退了一步将椅位挪出,极守死礼地静默在一旁。
苏绾静笑,敛衽着过去,身后苏洛陵也在近旁落了座。
临王妃撮起块焖乳鸽放入苏绾碗中:“折腾许久,这也饿了吧?”
“苏绾哪敢,让诸位多等苏绾才该死呢。”
“呸呸呸,”临王妃当下宠骂道,“童言无忌,什么死不死的。明儿苏园里的大祭祀开始,谁也不准说一字儿‘死’的。”
“是是是,”苏绾巧笑,“苏绾说错话了。”说着为自己斟满了酒道,“刚才墨姐姐若有何失礼的事,苏绾代她赔罪,请王爷王妃姐姐莫再责怪她了。”话毕便一饮而尽,翻杯滴酒不余。
寒翠微脸色僵硬,涩涩拿起酒杯。
“姐姐怀中有麟儿,可不能喝酒。”苏绾道,一杯酒下肚竟有些脸红心跳的了,颊面上飘了一层粉纱般的红晕。
苏泊生扬手按下寒翠微的手,暖笑道:“绾儿所言极是,你就别喝了。”
“妹妹的心可比针尖儿还细。”寒翠微僵笑。
苏绾听着,嘴中酒液虽已下肚,残留的酒精辣烈之味却留在齿颊喉口,渐渐变成一番苦涩。
若非苏墨有难,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她又何苦打这般圆场?看来自己与寒翠微间隙已生,以后万事动作可得小心了。
仰头再饮杯尽,目光暇余瞥见苏洛陵正盯着慧姑,便在桌下踢了踢他。
神魂荡飏的苏洛陵顿然回神,一手压下苏绾手中的金杯:“别喝了。”
苏绾手一松,自讨了个没趣。
“呵呵……”临王妃嬉笑,“洛陵好事几何?”
身旁临王目光陡灿,拾箸的手顿住,也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洛陵可有什么意中人?本王也好靠这薄面替你做主纳礼。”
“眼下还是苏园的生意重要。”苏洛陵答道,“大哥身体违和,对付家中生计有所牵强,我若再分心不顾便有愧祖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