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此次派来的人不多,那些远程弩手并非精锐,衍书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悉数追杀,很快就匆匆赶回树林里。
浓重的血腥随着寒风弥散,季长澜微阖着双眸倚在树上,先前那支羽箭已经被他丢到一旁,大片的衣袍被血浸湿,只因玄色压着才不那么显眼,听到响动后,他静静睁开眼,轻声问:“是靖王府的人?”
“是。”衍书将暗卫身上的牌符递了过去,道:“属下就寻到这一个牌符,怕是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季长澜接过牌符看了一眼,缓缓收入袖中。
谢景做事谨慎,他本就没指望那些人会留下什么马脚,要衍书去追,不过是不想消息泄露的太快。
“小夫人送回侯府了?”他问。
“安然回府了。”
到底没敢说自己是中途跑来的,虽然衍书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可季长澜却忽然抬眸,苍白的肤色下显得瞳色极深,嗓音淡淡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衍书心底一寒,忙俯身道:“属下是快到侯府门口才下的马车,一路并未发现异样,还请侯爷宽心。”
季长澜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不要再让我抓到第二次。”
“属下知错。”
*
先前的打斗并未波及永安街小巷,马车依旧侯在巷口,衍书扶着季长澜上了马车后,便与马夫一同驱车赶往侯府。
大雪后的夜晚格外静谧,季长澜半边身子陷入软榻中,衣袍上凝成冰渣的血迹被车厢里的温度化开,嘀嗒嘀嗒的渗进石青色的地毯里,伴着一股子令人生厌的腥气,浓郁的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的攥向腕中的佛珠,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只是一瞬,又被他屈指弹开了。
‘老王妃早就巴不得你离开靖王府了,什么盼着你早日成家,什么将你视若亲子,她日日看着你同你那早死的母亲越长越像,心里又岂会好受?她这一辈子不过是霍景妍的影子而已。’
‘还有你那小夫人,你把她当成个宝贝捧在手心里,可是你这种连养母都恨不得远离的人,她又能在你身边待多久呢?只怕也和老王妃一样,早就恨不得远离了你……’
早就恨不得远离了他……
他眯了眯眸,看向自己手背上干涸的血迹。
从手背一直蜿蜒到指尖,深红似墨,像极了他幼年时刺死的那条赤练毒蛇。
他目光一顿,心口的那股燥郁便又重了些,忽地抬手将那片血迹擦去了。
这副连他自己都生厌的模样。
总不能让她瞧见这样的他。
*
浅浅的的依兰香气在房间里弥散,乔玥缩在被子里,暖橘色的灯火透过帘幔朦朦胧胧的照在她面颊上,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季长澜低眸给她系衣带的样子。
虽然也是灯火阑珊的热闹场景,可她脑海中的景象却和今天晚上的不大相同。
那晚天上无月,空中漂浮着零零碎碎的雪花,一半都被灯光镀成淡淡的金色。男人月白长袍垂地,衣摆处浮动的金乌绣纹流转出细微的光,他站在树下,看上去比现在还要高出许多,乔玥得仰着头才能看到。
不、不对……
好像也不是他变高了,而是自己变矮了。
她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脚,季长澜却忽然将她的脸抬了起来,轻声说:“你自己先回去好不好?”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乔玥怔了怔,不是已经说了让衍书和裴婴送她回去吗?
怎么又问一遍呢。
也不知是不是穿着白衣的缘故,乔玥觉得他眉眼低垂的模样比今晚还要柔和许多,那双眸子清凌如雪,干干净净,竟瞧不见往常半点儿的偏执和戾气。
好看的就像神仙似的。
乔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