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格顿、福布斯和威尔巴勒公司的办公室位于布鲁姆斯伯里,这里是还没发生明显变化的,雄伟壮观、高贵威严的众多广场之一。公司的铜牌刚巧锈蚀得难以辨清上面的字迹。这家公司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英格兰的土地贵族中有相当比例的人是他们的客户。如今,公司里再也没有福布斯家族和威尔巴勒家族,取而代之的是阿特金斯父子、一个威尔士人,劳埃德、还有一个苏格兰人,麦卡利斯特。不过,还是有一个叫埃格顿的人,是最初的埃格顿的后裔。这个埃格顿现在五十二岁,担任几个家族的法律顾问,这些家族曾经的顾问是他的祖父、叔父和他的父亲。
此时,在二楼的办公室里,他正坐在一张大红木办公桌后,言辞恳切、语气坚决地与一个满脸沮丧的客户交谈。理查德·埃格顿是个英俊的男人,身材高大、头发乌黑,但两鬓灰白,一双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是精明强干。他的建议总是很中肯,从不拐弯抹角。
“坦白地说,您的借口并不怎么样,弗雷迪,”他说,“因为您写了那些信。”
“您不认为……”弗雷迪沮丧地嘟哝着说。
“不,”埃格顿说,“唯一的希望是庭外和解。如果进行审判的话,您甚至可能会受到刑事指控。”
“哦,您想想看啊,理查德,这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埃格顿的桌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他皱着眉头拿起话筒。
“我想我说过,我不想被人打扰。”
电话另一端的人轻轻说了点什么,埃格顿说:“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请她稍等。”
他放下话筒,再次转向他那满脸忧伤的客户。
“要知道,弗雷迪,”他说,“我了解法律,而您不了解。您现在正身处麻烦之中。我会尽最大努力让您摆脱麻烦,但需要您花些钱。我想少于一万两千块钱的话他们可能不会罢休。”
“一万两千块!”可怜的弗雷迪满脸惊恐,“哦,天哪!我没那么多,理查德。”
“嗯,那您得想办法筹集。办法总是有的。如果一万两千元能让她愿意和解,那你还是很幸运的;如果想打这场官司,你花的钱会多得多。”
“你们这些律师!”弗雷迪说,“鲨鱼!你们都是鲨鱼!”
他站起身。“好吧,”他说,“尽你他妈的最大努力帮我吧,理查德老家伙。”
他难过地摇着头走开了。理查德·埃格顿把弗雷迪和他的事从脑海里抛开,思索着他的下一个客户。他轻声自语道:“尊敬的艾尔维拉·布莱克小姐。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他拿起话筒,“弗雷迪先生已经走了,请领布莱克小姐进来。”
等待的时候,他在案头记事簿上进行简单的计算。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她肯定已经十五岁了吧?或者十七岁?也许更大。时间过得真快。“科尼斯顿的女儿,”他想,“也是贝丝的女儿。不知道她长得像两人中的哪一个?”
门开了,秘书告知艾尔维拉·布莱克小姐到了,这位姑娘走进了房间。埃格顿从椅子上站起身迎了过去。从外表来看,他琢磨着,她跟父母谁都不像。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头发是淡黄色的,肤色同贝丝一样,但却没有贝丝的活力,浑身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可这也不好说,鉴于此时她穿着满是荷叶边的小女孩衣服。
“哎呀,”他一边与她握手一边说,“真是让人惊喜。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十一岁。来,这边坐。”他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来。
“我想,”艾尔维拉有点迟疑地开口道,“我应该先写信,与您约个时间什么的。可这个决定是我临时起意,我正巧在伦敦,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拜访您的机会。”
“你在伦敦干什么?”
“来看牙医。”
“牙齿真是令人讨厌的东西,”埃格顿说,“从摇篮到坟墓一直给我们带来困扰。但我还是要感激牙齿,因为这使我有机会见你一面。让我想想,你一直在意大利,是吗,在那种很多女孩子都会去的学校完成你的教育?”
“对,”艾尔维拉说,“在马蒂内利伯爵夫人那里。可是我已经永远地离开那儿了。直到我决定想做的事情之前,我都住在肯特的梅尔福特家。”
“嗯,我希望你能找到令人满意的事情做。你没考虑上大学之类的?”
“没有,”艾尔维拉说,“我觉得我不够聪明。”她停了停,接着说,“要是我的确想做什么事情的话,都要先经过您的同意吗?”
埃格顿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而集中。
“我是你的监护人之一,也是你父亲遗嘱的一个受托人,因此,”他说,“没错,你绝对有理由在任何时候来找我。”
“谢谢您。”艾尔维拉礼貌地说。
埃格顿问道:“有什么事令你困扰吗?”
“没有。其实没什么。可是您看,我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任何事情。我又不好意思老是发问。”
他关心地看着她。
“你指的是关于你自己的事情?”
“对,”艾尔维拉说,“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德里克叔叔……”她犹豫了。
“你指的是德里克·勒斯科姆?”
“对。我一直叫他叔叔。”
“我明白了。”
“他人很好,”艾尔维拉说,“可他不是那种把一切都和盘托出的人。他只是把事情都安排好,还担心我可能会不喜欢。当然,他听取很多人的意见——我是说,女人的意见——她们告诉他许多事情,比如马蒂内利夫人。他安排我去普通学校,或者礼仪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