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沉香也听见了。
你忘了吗?
忘了吗?
忘了吗?
忘了吗?
是她的爹娘?还是她的兄姊?或是她的亲朋好友?
北国的冤魂们在哭号着。
你忘了吗?
不,她没有忘。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那些冤魂们解释,关靖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原因的;况且,就算是,冤魂们真的理解了,关靖的深谋远虑,他们就会愿意安息了吗?
他们,都是因关靖而死的。
他们,都在死前,看见站在最前线,下令屠杀的关靖。看见他双眼一眨也不眨,看着他们悲惨的死去。
他们,深深恨着他。
你忘了吗?
忘了吗?
冤魂们也在质问她,一声又一声。
忘了吗?
她磨墨的小手,稍稍一停,朝虚无的地方望去。
忘了吗?
「沉香,怎么了?」关靖问着。
你忘了吗?
忘了吗?
你、忘、了!
「没什么。」她没有忘,但,她弯起嘴角,继续磨墨,还拿起手绢,轻轻擦拭着,他额上的汗水。「那些声音,就是吵了点。」她说。耳畔听见冤魂们,只对她一人的怒号。
「是啊,」关靖微笑着。「就是吵了点。」
她收回手绢,轻轻转身,将已干的绢书,仔细的卷起来,收进长形木盒里头。冤魂的指控,没有放过她,但她选择不去听闻。
你忘了!
她已经选择了,与他一同沈沦血海,为他稍稍分担,一些罪孽。这是她选择的路,就算会为此,背负千古骂名,死后要再上刀山、下油锅,在炼狱里被一再折磨,她也甘之如饴。
书房内,宁静如昔,她伺候着他书写,偶尔在他倦极的时候,与他躺在睡榻上相拥而眠。她会用双手,为他遮住双耳,挡去那些异声,让他能睡得好一些。
书房外,却是人心浮动,各怀鬼胎。
异声响起后第七日,贾欣带着数十个,朝廷里的大小官员们,还有上百名御林军,浩浩荡荡的直闯关府,来到书房之外,隔着木门扬声叫唤。
「关靖,你身为中堂,却残忍成性,多年来涂炭生灵,以至于六月飘雪,冤魂群众凤城外,扰得皇上日夜不能歇息,你可知罪?!」
「这老不死的。」关靖轻描淡写的说着。
她微微扬起嘴角。
「你可别比他早死。」她嘴上在笑,心里却在痛。
这些日子以来,即使有她的照料,他还是愈来愈虚弱,撰写绢书的辛劳,持续在侵蚀,他原本健壮,如今却渐渐虚弱的身子。
「放心,不会的。」他黝暗的黑眸,像是在望着她的脸,又像是在望着,她身后的空寂。
门外的贾欣,还在高声质问。
「关靖,你可知罪?!」
他厌烦的开口,头也不抬的,淡漠简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