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他们经历过磨难岂止失去同袍,失去战友,失去亲人。风雪黄沙荒芜,缺粮断水伤病,哪一样都能随时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活下来了。
从死神手中抢自己的命,抢别人的命,还要让一些人送命。
谁的双手不曾沾满血腥,谁的脚下不曾踩踏累累白骨?有人去,有人回。
也有人,一去不回。
一只宽大的手掌在眼前挥了挥,五指指根处覆着茧子。
“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
仍显稚嫩的脸上是一脑门的汗,随地而坐,“如果是担心比武,咱们俩可以先商议好。”说话,老气横秋的,“两个名额,你一个,我一个。”
苍泠:……敢情他已经分配完了。
“哎呀,小心。”
脱手的长矛在半空抡了半圈,又砸在地上,谷三七急得直挠后脑勺。
收回视线,在笑得龇牙的脸上停留了一会,苍泠问他:“如此有把握,没想过会输?”
齐整的白牙露出了更多,“没想过。”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准备的说词一下被堵死在腹中,苍泠头一次接不上话,呆愣地看着他。
汗水自鬓角滚落,沈先抬手就着衣袖胡乱擦去。
胳膊放下时顺势搭在他的肩头,脑袋一偏,“说实话,单纯论武我真不怕,他们不是对手。我啊只怕他们,跟我论命。”
“论命?”一时不解,苍泠回头问他,“你是说,也有人会拼命吗?就为了一个名额?”
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潮热扑面而来,沈先张着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瞳仁里,倒映着一张窘迫木讷的脸。
“火铳营名声是大,不过,总不至于值得堵上性命吧。你是否夸大了?”
眉心微微皱起,似乎不太相信这种可能。瞳仁的颜色很浅,唇也没什么血色,皮肤也比他白,不健康的苍白。
唇角又习惯性地抿直。他发现,自从进了军营,苍泠不太笑了。
“发什么呆?没话说了?”
倒是动不动就瞪他。
不自觉地咧嘴,脸皮有些僵,“也不算夸大其词,”状若随意地将胳膊收回,沈先挪开了目光,“因为不是轻易能进,便也让人觉得神秘。”偷偷藏起莫名的,不自在。
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谷三七不知第几次脱手的长矛。
“哎,你知道么,他爹,”沈先指了指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身影,“谷将军,在漠北时抓住过一个妄图潜入火铳营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