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陛下?”
“阿妍,朕再嘱你一事儿……”皇帝忽顿,又说道:“朕疑椒房殿的所有状似‘石女’的宫女子,她们既无信期,想必与寻常女子不同,这些人,多数既不在掖庭丞的调配差令中,那她们的身份自然十分可疑。朕觉得她们身上必藏着秘密——你去拾来她们的落发诸物,交与太医令。朕想,太医令会给朕朕想要的答案。”
“诺——”
她的脸上浮现出明媚的光色,她此时才恍悟,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艾小妍做事效率极高,没三天她就呈给建章宫一份令人满意的答案。
皇帝坐上,一人低头凝眉思忖,半晌不说话。
“陛下?”艾小妍略催了催。
皇帝这才有些“醒”来,看着殿下站着的艾小妍,道:“阿妍,这事儿……你说该怎么办?”
他的手指微微地屈起,攥成一个拳头,力道逐渐趋向指骨,捏的指骨也发了白。
他恨。
诡谲的勾心斗角活生生地杀害了他那尚未出世的孩儿!
孩儿或许会是位小公主,白嫩嫩的,眉眼肖似平君。她会长大,长得像平君一样温柔。
可是没有了……这一切都没有了。梦还没做成时,就已经破碎。
皇帝深恨啊。
“我与陛下的心情是一样的。陛下有多恨,我便有多恨!当我得到太医令的答复时,心冷成灰,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竟狠绝如此!他们居然动上了皇后娘娘的主意!他们……居然连椒房殿的高位也敢肖想!”
交给太医令查验的宫女子发丝中,被发现有麝香的成分,将其灼之,味道浓烈。太医令禀,若以这样大的剂量入药熏染,久之,女子将不孕。那些无信期的“石女”,其实并不是天生的石女,她们的身体,多被这种害人之物给弄坏了。
按发丝中残留余味判断,这些女子,将终生不孕!
就是这样狠毒。为害他人,不惜损耗自身!到底是怎样心狠手辣的人,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皇帝啮齿。
皇帝的手搁于案上,轻微地发抖。
依他平日里的脾气,此事一经查出,他定会深究到底,揪出罪魁祸首!按律严处!但眼下不同了,他还算冷静:
“阿妍,朕并不打算打草惊蛇……此事,朕须去长门宫走一遭,没有阿迟婆婆的首肯,朕绝不敢妄动。”
阿妍颔首。她能明白君王的苦心,毕竟椒房殿忽然冒出的这一干身带麝味儿的奇怪女子,究竟受谁人主使,他们一概不知。
若此时妄动,只怕真要惊了背后主谋。到时这一秘密将为沉石,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得知到底是谁害的平君!
但椒房殿,皇后是不能久住了。
皇帝略一沉吟,说道:“既然事情已半落真相,朕原该将椒房殿所有可疑之人全部遣散,保皇后周全。但若那么做,动静未免太大,必会打草惊蛇。此时朕设想,将皇后移居建章宫即可,对外有的是借口可寻,就说朕想念奭儿,皇后在建章宫照料奭儿,能免去朕来回奔波瞧探之苦。阿妍你说可好?”
“这一理由也未为不可,”艾小妍点头赞同,“陛下尽须早去长门宫寻拿个主意。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咱们要保皇后娘娘周全……”
“是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花药人’?”
青色的茶在杯中转,皇帝音色润如茶水。
长门的午后这样安静,寂寞。他喜欢待在这儿,皇帝眼中的长门宫,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僻静之地,他的阿迟婆婆会在阳光甚好的午后,躺在廊下的长椅上,听鸟叫蝉鸣,有时一躺就是好久,一直要到日头落了山那边去。
长门锁住了汉宫寂寂无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