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她、有薜荔为芈月不平,她们亦不过只是两个人微言轻的女奴罢了,又有何用。
女萝握着芈月的心,低低哭泣:“芈八子,您若有事,奴婢与薜荔无能,不能救你,只能随您而去了。”
芈月从一阵又一阵痛苦的间隙,听得到薜荔和女萝的对话,听得到这一夜的种种变化,看着女萝绝望的哭泣,她自一阵痛苦的间隙中,勉强提起一点力气,轻轻捏了捏与女萝相握的手,轻轻道:“女萝——”
女萝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强笑着安慰道:“季芈,没事的,薜荔已经去椒房殿了,太医马上就能来,您放心,您必是无事的。”
芈月勉强笑了一笑,她的唇白得如素帛一样,已经一点血色也没有了,声音也是细若蚊声:“女萝,你放心,我能活下去,我从小就命大——我不会死,你们也不会死的——”
女萝哽咽地点头:“是,季芈,您一定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必能……”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强笑着对着芈月连连点头,仿佛这样就可以给对方力量,让对方支撑下去似的。
就在她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忽然外头一声喧闹,由远至近,女萝诧异地站起身来,便见出门去提水的小侍女连滚带爬地进来,伏在地上,指着外面结结巴巴地道:“大王、大王来了——”
女萝惊骇之至,大王明明在东郊春祭,要十日后才能回宫。此时已经夜深,城门宫门俱已经关闭多时。大王如何会在此时来到此时。
当下也不及细思,忙带着那个小侍女迎了上前。才走出廊下,便见缪监带着女医挚已经匆匆进了蕙院,不及女萝开口,便见缪监劈头问:“芈八子如何了?”
女萝结结巴巴地带着哭腔道:“芈八子早产、难产,如今已经……”
缪监也不理她,只将手一挥,女医挚已经匆匆朝内而行,走到女萝身边,拉住她道:“随我进来。我还要问你。”一边又对那小侍女道:“去取我医箱来。”
女萝摸不着头脑地被女医挚拉进内室,此时芈月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闭着断续地发出**。女医挚急忙上前,按着芈月的脉诊了一下,又掀起她的裙子看了看下身,一边急道:“将我医箱中的银针取来,赶紧将我备好的助产药、止血药熬好。”
那小女侍虽然处事反应不甚聪明,但却是跟在女医挚身边亦有时日,见了女医挚一声吩咐。顿时整个人都利落起来,此时已经背着药箱飞奔而入,跪在女医挚身边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呈上。
女医挚取银针,飞快地扎入芈月人中、眉心、涌泉、百会、隐白诸穴……女萝紧张地看着女医挚施针。但见芈月头上扎了数根银针,有些针甚至整寸入体,明晃晃地甚是骇人。女医挚捻动银针。过了片刻,却见已经昏迷的芈月微微睁开眼睛。发出一声**。
女医挚却已经是满头大汗,强笑着对芈月道:“九公主。医挚回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听我的话,提起劲来,咱们还要把小公子生下来呢……”
芈月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似乎意识渐渐回拢,看到了女医挚,她艰难地微笑了一下,道:“医挚,这回我怕熬不过去啦!”
女医挚道:“别说傻话,九公主,您是少司命庇佑之人,一定能撑下去的。”
芈月强笑了一下,道:“我也想撑下去,我还有许多事没做,我真不甘心啊,可是我撑不下去了,太累了,太累了……”
她轻轻地说着,越说越慢,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
女医挚见状,再看手中的脉息亦是渐渐弱了下去,心一狠,伏到芈月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季芈,你要活下去,公子歇在等着你,你死了,他怎么办?”
听了这话,眼睛已经渐渐合上的芈月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女医挚嘶声道:“你说什么,公子歇,他没死?”只是她此时实在太过脆弱,声音也是低不可闻。
女医挚含泪用力道:“是,他没死,他在宫外。”
芈月心中一痛,只觉得腹中收缩,用力一挣,那失去的力气,竟是又回来几分,正在助她推按腹部的女萝一声惊呼:“看到头了,看到头了。”
女医挚一喜,又换了针,再刺合谷穴,直刺将近一寸,轻轻捻转。几针下来,芈月亦是勉强挣动了一下,孩子又出来了一点,但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她却是力气尽泄,这口气一松,本来已经出到一半的孩子又往回缩了几分。
女医挚一阵惊呼,但此叶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耗尽了,再无法用力。
女医挚伏在芈月的耳边焦急地喊着:“九公主,你要醒过来,你要活下去,要活着把孩子生下来,要活着才能再见到公子歇,要活着才能不叫那些害你的人得意。”
芈月喘了好几下,才吃力地问:“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