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以为,此非大御所自己所能确定。要看伊达,他什么时候放弃心中妄念,大御所便什么时候回去。”宗矩的回答理所当然。
秀忠脸上顿时泛起红晕:原来父亲竟是为了此事!他为自己的愚钝感到羞愧,道:“若伊达仍不识时务,父亲便要举兵灭了他?”
“非也!”宗矩脸上带着嘲笑,摇头。
“嗯?”
“大御所觉得对不起神佛,他认为在大坂合战前夕,应亲自前去说服秀赖母子。”
“大坂?”
“是。大御所说,此乃他一生犯下的大错,是他自己怠慢了。他说,他以老迈之身,依仗着地位,出力不足。大坂合战便是神佛对他的惩罚。要想消除战乱,就不能有丝毫怠慢。”
秀忠瞪大眼,屏住呼吸盯着宗矩,“父亲竟说出这等话来?”
“是。而且,他已经亲自制定好了日程,只要伊达一日不放弃野心,大御所便一日不回骏府。”
秀忠长叹了一。气,点头道:“哦。这样的话,是应派利胜去骏府走一趟。”
“大御所也说过,江户的青蛙若不明取舍,便会成为真正的井底之蛙。”
秀忠的脸更加红了,“哦?江户之蛙……当赶紧把西苑腾出来,收拾收拾了。”
“大人说什么?”
“竹千代还是孩子。父亲要是在这里住一些日子的话,就要把西苑腾出来,让父亲舒舒服服住下。”
“将军!”
“有何异议?”
“在下以为,您若这般做,大御所便会责骂您不懂他的心思。”
“哦……”
“大御所决定亲手解决伊达之难,然后带着少主进京面圣。他想把此事作为自己最后的努力。”
“父亲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啊。”
“因此,他即便来江户,也不会住进西苑。因西苑乃是继承大御所和将军您大业的第三代将军的居所。”
“你是说父亲要住进本城?”
“非也。本城乃是征夷大将军的居所。将军要是想为大御所准备一个住处,就选择二道城吧。如此,大御所会甚是快意。”
“宗矩,你连父亲的日程和住处都已知……你真是会刁难人。我要不问,你便不说!真是如灯盏,拨一下亮一下!”秀忠面带怒色,责道。
宗矩毫不在乎施了一礼,道:“正是。”
秀忠见宗矩如此应答,更是生怒。他虽一向严肃认真,但对如此揶揄实难容忍,“你虽然什么都知,却不欲主动道出?”
“正是。”宗矩再次毫不犹豫回道,“将军大人与大御所父子之间必心灵相通、步调一致,若我等介入其中,破坏了您父子之谐,便是不妥。因此,除了大御所让在下传达之言,其他事情,只要将军大人不问,在下决不敢多言。”
秀忠咬了咬牙,道:“有理。”
“将军大人,您要是明白这些,在下也就有立足之地了。”
“又右卫门,待大御所来江户,就住在二道城。但,父亲已年迈,还未从大坂之战的疲惫中恢复。作为儿子,我应尽量把诸事理好,也好让父亲早日回骏府。”
“这才是孝心。”
“我还有一事要问。我若把伊达请到江户,让他当面发誓,事情便能解决吗?”
“这……”
“事情会暂时得到解决,但之后还会发生动乱,如此便无法去除病根。父亲有何主意?虽还未说,但父亲心中定已有所考虑。先生,你所虑如何?”
宗矩微惊,原本以为秀忠已怒,却不料到他竟如此耐心下问。“不敢当。”他刚一开口,又忙止住。下无诤臣便上无明主。他至今仍旧拒绝加封,拒绝晋爵,只因欲作为一介诤臣侍奉于将军左右。
“将军这么问,在下便不妨说说。”他故意摆了摆架子,道,“大御所问了在下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