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老太夫人方使眼色给卢嬷嬷,示意众伺候之人都退下后,方笑向他夫人道:“我听说,你给老四看了门亲事?”
语气虽然平缓,脸上也带着笑容,却让太夫人有些不寒而栗起来,片刻方强笑道:“才只是问了八字,打算等合了八字之后,再来回与娘知道呢!”
“哦?”老太夫人脸上笑容未变,“那是谁家的小姐啊?”
太夫人却越发紧张了,结结巴巴道:“回娘,是威国公郭家的小姐……”顿了一顿,忙又稍稍拔高了声音继续道,“我听媒人说,那郭小姐最是温柔和顺会待人行事的,与我们家老四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所以才动了这个心思……”说着见来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老太夫人看着她,半响没有说话。
对这个填房儿媳,老太夫人还是宽容的时候居多的,不为别的,只为她当年割肉给她做药引之举,她就自觉要对她好一些,方不辜负她这一片心,因此对她一些过分的或是糊涂的行径,她都是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却不想,她倒是越来越糊涂,越活越回去了,也不想想,如果他们家真是欲想跟威国公府结亲,当初老大干嘛要一再的回绝太后,直接同意了那门亲事不就好了?
只可惜这些政治上的事情跟她说不同,她的见识还不到那一边,只能从其他方面来跟她说。“……正所谓‘之子莫如母’,你是老师的母亲,你到是跟我说说,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夫人被来太夫人问的一怔,片刻方说道,“老四进退有度,上进好学,自然是个好孩子!”
老太夫人点点头,“你说的这些都对,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我问的是老四的性子。”
太夫人一阵沉默。诚如老太夫人所说,“知子莫如母”,她当然知道傅颐恒是什么性子,说得好听点,就是温文尔雅,待人客气有礼,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性子软绵,没有主见,一味的只知道读书。可他本来就是小儿子,被养得娇惯了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嘛。
老太夫人见太夫人没有说话,便又问道:“我们且撇开其他事都不论,只说那郭小姐本身。那郭小姐可是威国公的独女,打小儿娇生惯养自是不必说,当年在宫里时,甚至还曾将庆王世子给推到水里去。而且她议亲这么多次,都为成功一次,这些难道都还不足以说明他有问题吗?你叫;老四娶这样一个女子,也不拍将来老四弹压不住她不说,反过来被她弹压一辈子?老四明年就要下场了,我听老大说,他书念的好,当有望高中,一旦高中,就要出仕为官,有这样一个妻子,岂非是等着对手将来参他一本‘治家无方’?你是他的母亲,难道想亲手毁了他不成?”
长篇大套的一席话,说的太夫人如醍醐灌顶,目的醒过神来,老太夫人说的对,老四性格软绵,真为他娶进这么一个高门贵女来,又有太后做靠山,将来岂非要被她弹压一辈子?便是自己这个婆婆,只怕也会被她看不起,就像三儿媳那样,表面带她恭敬,一口一个“娘”的叫得好不亲热,骨子里却始终是看她不起的,倒不如娶一个温顺听话好拿捏的进来呢!
但一想到此事是傅城恒向老太夫人提出来的,而傅城恒那里多半又是三夫人撺掇了傅城恒去说的,只怕傅城恒和那个小庶女彼时正看着他们母子的笑话儿,太夫人心里便不痛快,兀自嘴硬道:“正所谓‘出嫁从夫’,那郭家小姐既过了门了,就是我傅家的人,老四便是她的天,老四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弹压不住她了?更何况还有娘和我在呢,谅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老太夫人本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夫人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几分去,却没想到,她还是这个态度,不由也动了怒,冷冷道:“是我和你还能活的时日长些,还是老四活的时日长些?你想毁了他,我第一个不答应,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上你来做主!”把之前她跟傅旭恒兄弟夫妻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这话便说得有些重了,饶是太夫人在儿子儿媳面前态度在强硬,也不敢驳回了老太夫人去,只得地垂下了头去,却紧抿着唇不发一语,打算来个无声的抗争。
不想又听得老太夫人说道:“这事儿就到此为止,明儿那个官媒再上门,你就直接让人说你不在!至于老四的婚事,你也不用管了,待我和王妃商议过后,会为他寻一门真正好亲事的!好了,我也累了,想早些歇了,你退下罢!”
……题外话
要去吃喜酒吃一整天,五点钟起床来码字的人伤不起啊,呜呜呜太夫人一离开乐安居,便寒着脸吩咐左右:“去把三爷和三夫人给我叫到景泰居!”
左右忙答应一声,去了两个。
等到太夫人扶着蒋妈妈回到景泰居时,那两个去传话儿的丫鬟也回来了,行礼后战战兢兢禀到:“三爷说三姑娘有点发热,他和三夫人要守着照顾三姑娘,且天也实在晚了,就不过来了,明儿一早再过来给太夫人请安……”
话音未落,随着“趴”的一声脆响,太夫人手里的甜白瓷茶碗已被重重砸到地上,溅了两个回话的丫鬟一裙子的水。
屋里其余众伺候之人,也忙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下来头去,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惟独蒋妈妈上前赔笑劝道:“太夫人仔细烫了手。”说着一面取了襟间的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手,一面使眼神命众伺候之人都退下后,方又劝道:“三爷与三夫人此番固然做得不对,不该违逆您的意思,但您也要爱惜身子是不是?果真气坏了,岂非您自个儿也受累,三爷和四爷也心疼,何苦来呢?”
太夫人闻言,冷笑道:“我自个儿受累是真的,那两个逆子会不会心疼就未必了!”话虽如此,面色到底缓和了些。
蒋妈妈服侍了太夫人一辈子,自然知道要怎样才能最将她劝得熨帖,见她面色稍缓,情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因又趁势继续赔笑道:“您可是三爷和四爷的亲娘,他们不心疼您,倒要心疼谁去?”
“心疼谁去?”太夫人冷哼,“自然是心疼那起子外四路的狐媚子去!哼,怪道人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先还不信,如今方知道,这话儿竟是比珍珠还要真!可怜我怀胎十月生下他,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到这么大,到头来,说的话却连一个外四路女人说的分量都赶不上,我还能指着他心疼我,为我养老送终不成?”说着悲从中来,掉下泪来。
蒋妈妈听了,不由暗自撇嘴,要她说,三爷侍太夫人也够孝顺了,平常在太夫人跟三夫人明里暗里打擂台时,可大多数都是站在太夫人这一边的。此番若非事关重大,想必三爷也不会违逆了太夫人的意思去,偏太夫人要犯牛心左性,将事情闹大,弄得三爷四爷都不高兴不说,老太夫人那里也未能讨到好去,何苦来呢?
可这话她不能说,太夫人正缺吃气筒,她要是说了,这个出气筒便自然是她了,她只能顺着她的话劝道:“依我看来,三爷倒也不是诚心不听您的话,而是实实为了四爷好,为了您好。您想啊,果真让四爷娶了那郭家小姐,以郭家小姐的身份,又有太后撑腰,只怕一辈子都要压得四爷抬不起头来,便是您作婆婆的要拿捏起她来,——正所谓打狗尚须看主人,只怕也不是那么便宜,总不能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罢?三爷这实实是为了您和四爷好呢!”
“为了我好!”太夫人没好气,“为了我好,他就该把这事儿通到老大那里去,再让老大把事情捅到老太夫人面前去,让大家都看我们母子的笑话儿?他哪里是为了我好,他根本就是怕老四再娶个高门贵女进来,要了他老婆的强去,他根本就是为了那个外四路的女人!”一行说一行哭,“害得我被老太夫人训斥,被人笑话儿也就罢了,还害得老四婚姻大事的决策权都落到了长房姐弟的手上去,他们姐弟巴不得我们母子不好呢,谁知道会给老四挑个什么歪瓜裂枣!”
又骂三夫人,“……素日里一口一个‘娘’的叫得好不亲热,其实最是个口蜜腹剑,最是个会挑拨我们母子关系的,看我明儿饶得了她不!也是我好性儿,别人家的媳妇谁不是见着婆婆乖顺得不得了,看来也是时候给她立立规矩了!”
蒋妈妈平日里可没少得三夫人的好处,虽不好明着为她辩几句,岔开话题还是能够的,“依我说,这些都还是次要的,当务之急,还是该让老太夫人收回成命,将四爷婚姻大事的决策权要回来才是,不然真让王妃趁机给四爷定了亲事,以后四奶奶怕也难跟您同心同德,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夫人闻言,醒过神来,“你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把老四的婚姻大事的决策权要回来才是!”说着忽然又泄了气,“可老太夫人都发过话儿,我难道还敢驳回了她老人家的话不成?”老太夫人的手段她还是依稀知道一些的,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跟她抗衡的能力。
蒋妈妈道:“直接要肯定不可能,不过,走迂回道路也不是不可能。太夫人不如过几日待老太夫人气消了一些,再去回她老人家,说已经找人给四爷看过了,说四爷命里不该早娶,且四爷明年就要下场了,这时候议亲势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