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今早起晚了就喝了一碗白粥,他心中便生出一股委屈来:“我回去便换一位夫子,爱寒心便寒心去,左右换的夫子也不止一个,若是顾忌其寒心,那以后未必是不在云城过活了。”
言罢,邓玦拍了拍手,爬上土坎子便真要走。
“即便是要走,那也等午饭吃了再走吧,此处到云城步行没有一两个时辰可是到不了。”
正值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便听见方俞的声音从小道上传来。
方俞从菜地回来径直便折身过来瞧这头的情况,没想到还真有情况。
“夫、夫子。”
邓玦嘴炮打的响亮,但见着方俞来这头时心里还是发怵,虽说方俞瞧着不似老夫子严肃,可总是让人摸不准脾性,时常想些折腾人的招数出来,比起那些个老夫子,反倒是方俞更让他心中有一股敬畏。
诸人也是赶紧从地上爬起的爬起,拾锄头的拾锄头。
方俞反其道并未动怒:“我早知你们不是翻地的料子,但若是不体会一次农耕的过程,想必是不会长记性的。今下你们是觉得累,觉得苦,可是举头在看看那些原本就是农户的百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如此劳作,今下也不过是让你们短暂的体验一番便撑不下去了。”
“若是有朝一日家业颠覆,你们又有几个能吃饱饭的本事,连最基本的锄头都挥不动,又谈何别的。”方俞厉声道:“我知你们大多数人不满于我,往后是想换一个夫子也好,不继续待在我的课室也罢,但既你们在我手上一日,我便会教导你们一天。”
“你们一个个生在富足的宅子里,生存的已经比很多人读书人要高,那作何不把握好优势往更高之处去。”
“为何总言寒门出贵子?穷家富路,便是因为这些人体悟过生活的艰辛,为此意志坚定。”
方俞言毕,转头对邓玦道:“你要走夫子不会拦着,即便是我今天利用夫子的头衔压住你迫使你留下,但也不过是人留着了心未留着,心不在此,即便是在此处待上一年半载也不会学到多少东西。”
“去庄子里把午饭吃了,若是你执意要走,我会替你安排马车将你安生送回邓家宅子去。既当时我同你爹娘把人要走,今下也要好生生的送还到他手上,你也不必担心爹娘责骂,我会同他们说明白。”
邓玦张了张嘴却未说出话来,避开方俞斜垂下头。
“你们若是还有和邓玦一样心思的尽可来告知于我,我一样给你们安排马车。”
诸人闷着没有开口。
“行了,今日上午便到此处吧,可收拾一番回去用饭休息了。”这番话方俞早晚是要说出来的,能听进去的两句便听进去了,听不进去的便是拎着耳朵说上一箩筐的话也是无济于事。
“是。”
诸人闻言放下锄头,一脸菜色,拍打了身上的泥土三三两两往庄子去,原本收活儿是该高高兴兴的,却是闹得诸人丧眉耷。
方俞在后头见着清一色的年轻面孔不是叉腰喘气便是捶背擦汗,看着年轻力壮的身体,竟是还不如那佝偻身子的六旬老汉健朗,他不由得摇了摇头,便是当朝重文轻武,那自身体魄还是得练着啊,否则入仕后强压下迟早得垮。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会有人坚持不下去,昨儿也只是在城里多跑了些时辰选种子,来乡下便让诸人休息了,今儿做了讲学,又实地开始劳作,定然是有人扛不住。
虽说他也想这群学生能够多学些东西,可他所言也是实话,人在心不在也只是徒劳,如此留下他在此处心中埋怨,不单耽搁了时间学习不进去什么,还动摇其余学生的意志,得不偿失。
“怎的都如此沉闷?可是累着了?”
乔鹤枝见着回来的诸人,同今早上喜气洋洋扛着锄头出门的神色截然不同,忍不住关切道:“夫子训斥你们了?”
“没有的事师母,便是夫子训斥那也是应该的,夫子若是不训斥我们还有谁训斥我们。”
孙垣虽累的不想说话,但见乔鹤枝还是忍不住做出一贯的嬉皮笑脸:“不过今日大家去刨地着实是有些累着了。”
赵万鑫也凑上去道:“是啊,手都磨肿了。”
虽说方才在地里方俞也未曾疾言厉色的责备诸人,但正是因未被责骂反倒是没有可以埋怨之处,憋闷的心里更为难受,眼下见着有人关心,都忍不住上前去:“师母,你瞧瞧学生的手,估摸着明儿更为发肿。”
“果真是红肿了。”乔鹤枝叠起眉头,声调很是温和:“师母知道你们的苦处,昔时我第一次做饭也是觉着劳累,万事开头难,等熟悉了便不觉如此累。”
“你们快去用热水洗洗脸和手,我带了些药酒来庄子,待会儿取来涂抹很快手上就不疼了。等晚上师母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点好菜,今儿在菜地里摘了不少新鲜的果蔬回来,眼下的时节香椿长的正好。”
这么一席话进耳朵里谁心里不暖烘烘的:“师母,学生也要用药酒。”
“好好,每一个都有,先进屋去吃饭,累了一上午了。”
一朝诉苦诸人才又热闹起来,邓玦面子上抹不开,进堂子去匆匆吃了饭趁着众人都还在抢菜吃便溜出了庄子,见着进庄子的土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这么急着想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