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太孙的乳母,却是与执掌大权的掌印太监私下联络,敢给太孙下毒,这其间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太多,将来,不知要牵扯出多少人,多少阴谋来。
“去看看,魏安还与宫中其他人是否有过私交,尤其,是各位皇叔们。”
少年平静而低冷的话语陡然响起,檀墨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压低声音道:“殿下以为,幸嬷嬷,真正挂住钩的不是魏安,而是另有其人,魏安不过是那根线罢了?”
少年唇角淡淡一浮,平静的眸底幽深的叫人丝毫看不清其中真正蕴含的东西来。
“魏安是个老狐狸,有着这样一个大权在握的身份,他又那般谨慎狡猾,怎会轻易让幸嬷嬷在我们府里下毒?按着理,他更应该想着法子向我们东宫靠,指望着延续换新朝的荣华,可见,是有人以更诱惑他的利益与他结成了同盟,而这个人,必然是有着易位的能力和身份。”
檀墨闻言不由一惊,随即声音不由压得更低了些。
“可如此,岂非更冒险了些。”
萧译闻言转而舒服地靠着椅背,语气低缓却是难掩深沉。
“要知道,父亲身边有于方,我身边有你,人总是知根底的好些,父亲明白,我明白,人人都明白,魏安便不会有不明白的,可若这样排下去,那他魏安如今的权位便不知要排到何时去了,高处不胜寒,可真若落了地处,却又忍不住怀念那寒冷孤独的高处,终究高位居久了的人,一朝退下来,总是会舍不得,哪怕用再多的荣华富贵来换。”
“是,小的明白了。”
话语说完,檀墨恭敬地颔首,随即便利落地朝外去。
看着檀墨远去的背影,萧译眸中多了几分满意,他一向喜欢的,便是檀墨的勤快,聪明。
当屋内再一次陷入宁静时,萧译收回了眸子,淡淡睨着眼前灯罩里摇晃的烛火。
其实,在知道幸氏给她下毒的那一刻起,一个想法便已经在渐渐成型。
就像是这烛火,即便在他内心再如何摇晃摆动,却是难以熄灭。
毕竟,最小的十四皇叔,如今才五岁,如此下来,除了东宫,有能力去夺位的,只有二皇叔和九皇叔罢了。
二皇叔,他很清楚,若论打仗的确是皇室中难得的好手,可若是论这朝堂的暗战,却是远非勇猛便能制胜的了。
但愿,不要如他所想。
可若真相真走到那一步,那么从前的一切,都该重新换棋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昭懋长公主
这几日秋光明媚,和煦的风携着庭前的花香落入廊下,将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落入了廊下宫女的鼻尖。
此刻正逢辰时三刻,坤宁宫外分外安静,早起的洒扫早已结束,人人皆顺眉敛目的立在那,不出一丝声音。
暖阁内的地龙仍旧烧着,一位端庄的贵妇坐在紫檀雕凤落地罩炕的炕沿儿边,高高地盘着髻,戴着一套小而精致的龙凤珠翠冠,下着一条对襟红罗百折裙,裙上的织金龙凤绣的巧而灵动,一眼便瞧出其中讲究的工序来。上身着一件红色绣金大袖上衣,衣上披着一条织锦牡丹团花霞帔。看之虽低调,却是难掩贵气。
妇人左手肘微微搭在炕桌上,身子稍稍倚靠着,手中捏着一本蓝底墨字的卷册,右手的拇指与手指轻轻一捻,随即翻了一页。透过卷着的卷册,隐隐便能瞧到“起居注”的字样。
坤宁宫的暖阁内不同于别处,丝毫瞧不到熏香炉的影子,只是案上皆放着新鲜的时令水果,和宫人今日刚从御花园内摘下的插瓶,两者混合,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馨香,倒别有趣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间渐渐响起了细微而并不局促的声音,随即便见一个身着碧色绫裙的宫女走了进来,小心抬头间,见座上的妇人并未有抬头的意思,便又极快的覆下眼眸,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长公主和平懿郡主来了。”
原本关注于手间卷册的元皇后终于有所动,颇为平静的抬起头来,将卷册丢在手边,左手将炕桌上搁着的一盏热茶探过来,右手轻捻茶盖。
昭懋长公主与她坤宁宫可从来都算不得熟稔。
“请进来。”
在将杯沿递到嘴边时,元皇后平淡地声音骤然响起,落在屋内,随即又飘散而去。
那宫女也不愣神,当即就敛眉应是,随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