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霍思燕的出道对于迟早的情绪所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就此减弱,她就像一道飓风,再度出现在迟早的生活之中,他曾经拼命维持的平静被她轻易的席卷成面目全非。迟早的学习效率下降了很多,在教室的时候总是若有所思的发呆,一张卷子用一节晚自习都做不到一半,姚忆并不点破,一直在咬牙苦撑,两个人之间看似平静的气氛实际上早已暗流汹涌,要压倒这只早已筋疲力尽的骆驼,只缺最后一根稻草。
那根稻草,就是霍思燕的回国。
霍思燕这次回国是私人行程,并没安排活动,只待三天两夜,算是公司为她前一阵子的辛苦放的短假,短暂休憩过后便要进入专辑繁忙紧凑的宣传期。程亚菲的学校在郊区,距离远管得又很严,我也因为上学所以抽不出空来,去接机的便只有曼卿一个人。她们俩从机场拦了一辆车只奔我的出租屋,路上兴奋打了一通电话给我。
当时正值课间,我去厕所方便,直板的手机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电话打进来之后,屏幕上Shirley的名字不停的闪烁。
“手机还我!”我回到教室,尽然发现迟早正拿着我的手机,又惊又怒之下本能的冲上前去,一把把手机夺了过来。
电话仍保持通话状态,我看着来电人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喂。”我心慌意乱,瞪了迟早一眼,压低声音躲到了教室后面的角落窗户前,把头伸出窗外。
“迟早为什么会接你的电话?”霍思燕问。
“我去上厕所了,电话就扔在桌子上,他座位在我斜后方,姚忆又是我同桌……”我嗫喏,“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霍思燕的语气渐渐平缓下来,“只是,吓了我一跳。”
“他都说了什么?”
“他问我在哪里,我说不管他的事,然后他那边好像很乱,我听不太清楚,你就把电话抢过去了。”
“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学习效率也很低,我们的班主任都准备找他谈话了。我费尽心思的压下他和姚忆早恋的事,这样看来再这么下去,老师一定会把这一切都说破的,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我叹了一口气,“而且,同样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再发生一次,现在在我们的生活中,又出现了一个处心积虑去伤害姚忆的人,我觉得动机应该跟当初的徐慧是一样。”
“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如果表现的稍微犹豫一点,他大概会更加不顾一切,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三年多,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还只是小屁孩儿一个,懂什么叫感情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担当?他甚至连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这样根本不叫爱,只是不甘心。更何况他还有女朋友,不跟人家分手,还在这对我念念不忘,这么没有责任心的男人,我根本看不上。”
霍思燕的话尖锐刻薄,却也不无道理。
迟早和霍思燕分开之后,迟早一直顺风顺水的在学校里读书,他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只需要上课学习外加吃喝拉撒,外加心安理得的享受姚忆对他的关心照顾和爱就可以了。可霍思燕呢?经历了司祺和徐慧那样的伤害,经历了怀孕流产被曝光成为众人的笑柄,经历了父母的伤心与失望,经历了在异国打拼并最终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熬出头的艰辛,她已经破茧成蝶,不知道比迟早成熟多少倍。她已经变得坚强,豁达,不可与同日而语,有足够的力量去承担风雨,独当一面。
此时的迟早,早就和她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了。
感情,是件有保存期限,而且无比现实的东西。
程亚菲的学校是全封闭式管理,她自然没办法赶回市区,深夜,我下了晚自习后与霍思燕和许曼卿汇合。我们仨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蒙着被子又笑又闹,开一些很没水平的玩笑,彼此却异常捧场笑得乱七八糟,明明没有喝酒,却又像是喝了酒一般脑海里一片空白。当你面对至亲至信的人的时候,讲话是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与字斟句酌,全凭本能脱口而出,滔滔不绝的时候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们几个的感情在经历了那么多磕磕绊绊的考验,经历了各自的摸爬滚打之后,终于升华到了这个境界。
霍思燕说:“我这次回来,先来看你们,明天就回家去,我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我爸妈了。”
“你现在一定是她们的骄傲。”我握住霍思燕的手。
她的手很纤细修长,柔弱无骨,冰冰凉凉的触觉让我以为自己正握着一块羊脂美玉。
“有时候,对我伤害最大的人,往往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陌生人。在韩国,我有一些anti粉丝,他们会在网上发表对我不好的言论,甚至成立anti站组团来黑我,但是说句实在话,我心里并没有太难过,因为有多少人喜欢我就有多少人讨厌我,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只要我不想看不想听,他们的伤害便传达不到我这里。但是父母却不同,因为亲近,我对他们的要求变得很高,我需要他们理解我,支持我,保护我,爱我,不能怀疑我猜忌我,我在别人面前已经修炼到无坚不摧,但他们却可以轻易的让我流下眼泪……”
“我刚去韩国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困难,不会说韩语,没有朋友,又不能说中文,我想说的话不知道怎么表达,别人说的话我又一个字都听不懂,那时候真的想过放弃。可是我妈妈在电话里听我说完之后,她说,我早就告诉你了,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轻松,你不是认为自己什么都行吗?你看看离开我和你爸你能过几天?那一天,我一声不吭的挂断了电话,从此就再也没跟他们联系,我疯狂的学习韩语,学习做菜,练习唱歌跳舞,结交韩国朋友,让自己尽快的融入那个陌生的环境。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他们看扁,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以后哪怕落魄到要去要饭,我也绝对不要到自己家门前。”
“这次回来,我在飞机上蒙着眼罩睡觉,脑海中却一直在幻想,见到他们的时候我要怎样轻蔑的俯瞰他们,怎样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你们不是说我不行吗?不是说我离了你们就活不下去吗?那我就要让你们看看,你们说错了,我选择了你们不让我选择的路,脱离了你们的庇护,一样可以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走的很好。”
“很可笑是不是?”
霍思燕把自己内心已经愈合或者是装作已经愈合了的伤疤重新扒开来给我们看,哪怕是隔着两年多的时光,我依然能够在她轻描淡写的叙述中体会到整个过程里她有多痛苦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