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台是和炕连着的,这样生火做起饭来,带得炕也热了。老贫协的锅台脏得可够呛,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收拾过。乔巧儿急忙投了一把抹布,将那锅碗瓢盆,一件一件地进行擦洗。
窑洞里顿时焕然一新,这个家有模样了。
老贫协得意地在窑里走来走去,他偷偷地打量着乔巧儿,感到这个女人如同阳光一般,是她把窑洞照亮了。
我能不能挽留住她呢,叫她不要走了。这辈子,我能认识她,是个福气。要是可以留住她,不叫她走了,哪怕往后只当个亲戚走一走,我给她当个老哥哥,那也是一种人生的满足。他本想直截了当地把他的心思告诉给乔巧儿,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张不开口。
整个上午,老贫协始终陶醉在这突然降临的幸福之中,他竟然把该办的公务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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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谷》一(4)
这样,也就出事了。
“昨夜黑,老贫协拾了个婆姨。那女人扎眼得很,是个小妖精。”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仅片刻功夫,全村的社员都知道了。
那时候,时兴早请示和晚汇报。每天每天,早上和晚上,一队的社员们都要集合起来,上忠字台前去,面向伟大领袖的画像,高举红宝书,齐声咏唱,敬祝心中的红太阳万寿无疆。这个事儿,很神圣,是由老贫协来主持,天天雷打不动。因为已经成为铁的规律,老贫协每天早起喂完了猪,他便早早地赶到忠字台前去,领导大家完成这项政治任务。可是今天,社员们都集合齐了,单他缺席。大队长便派人上他的窑里去看看,是不是病了?这一看,发现一个女人,马脚也就露出来了。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桃色新闻,社员们都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他来:
老贫协不是思想红嘛,咋也偷着乱搞男女关系。他是个真马列,还是故意在人前装马列。
这可是个作风问题,是个大问题。他是跟上资产阶级走啦,他腐化啦,他没有资格领导咱们早请示和晚汇报。
嗨!老贫协也长个###。那玩艺儿,又不是个摆设,他想搞一搞,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队长是个媳妇迷,他听说老贫协的窑里有漂亮女人,心里忽腾就热了。他并且在心里骂着:老贫协呀老贫协,你个狗日的,你就给我假革命吧!原来你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他是嫉妒了。可表面上,当着广大贫下中农的面,他还要装出个很革命的样子。他安排大家继续进行早请示,自己便单枪匹马,直奔猪圈而去。
在后沟村的地盘上,大队长可不是个一般的人。他比老贫协小几岁,也是个大高个儿。他说话底气十足,目光炯炯有神,平时不是叉着腰,就是背着手,一看就有魄力。他最喜欢穿红卫服,胸前佩戴纪念章。他曾经去大寨参观过,也经常上县里开会,见过大世面。在后沟村,他掌管着一队二队和三队的全部土地和人口,权力达到了顶级。他要是喜欢你,你就可以多吃多占。他要是讨厌了你,小鞋便穿得你活不下去。在后沟村,无论是谁,都知道大队长是个跺一跺脚山摇地动的人物,他就是真理的化身,没人敢碰。
大队长急着想去看看漂亮女人,他一路走得风风火火。老远,就看见他胸口上的纪念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来到了猪圈,大队长一眼就瞥见了乔巧儿。这个无比美丽的女人,她正帮着老贫协喂猪呢。
难怪说她扎眼得很,是个小妖精。细细观赏,这女人是溜肩膀,细腰身,高奶子,肥胯骨。脸蛋儿特别耐人寻味,她是弯月眉,凤眼窝,高鼻梁,小口口。不笑也像是在笑,实在迷死人。将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总是个鲜艳,永是个俊俏。实在不敢多看,多一眼,就要神魂颠倒了。大队长全身的热血奔涌起来,这辈子,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可心的女人。
可他是个领导,还要装一装,必须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他故意不去理睬乔巧儿,拉上老贫协,他俩要进窑里单独谈话去。
“昨夜黑,你都弄甚来?”
老贫协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大队长问的是什么。肯定,他是往那方面想了。老贫协就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昨夜黑我光明正大。”
大队长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一男一女,钻到一个被窝儿里,还能干出啥好事?”
“我倒是想,可我没有那个命。天都明了,我起来喂猪,这才遇上了这女人。她在圈里停着呢,我能弄个甚。”
“耍花枪,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我向毛主席保证。”
大队长冷笑道:
“是啥光荣事儿?你还敢把伟大领袖搬出来。”
老贫协知道这样洗清自己确实不妥。他急忙拍着胸脯,换了一种方式表白道:
“大队长,我这一辈子,没有给组织上抹过黑。我当公家人的那阵子,年年是劳模。我真的是天明了才看见这女人,我就和她拉了几句话,我向组织上保证。”
大队长根本不听他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