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一唱一和,颇像那么回事。
那领头人的领头人却也没那么好糊弄,他眼珠一转,陪笑道:“这位先生的话小的有些听不懂,小人不过是个替人跑腿送信的,诸位都是侠士,何必与我们下等人一般见识?干咱们这行,跑腿传话,就仗着朋友多、人路广,不多嘴乃是第一等要事,就算是给破雪刀架在脖子上,咱们也不能代雇主胡说八道,对不对?”
此人嘴上是在给自己赔不是,其实也未尝不是在隐秘地示威——你武功再高,再无懈可击,吃饭睡觉如厕的时候也能严加戒备吗?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哪怕李徵在世,也未必敢得罪他们这一群阴沟里的耗子。
“不过呢,雇主的大名,那边倒是没说不让报,”那领头人递出个软钉子,紧跟着又退了一步,既让人掂量,又显得十分有诚意,“不知姑娘可否听说过‘擎云沟’?”
江湖中大小门派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几个游手好闲的恶少就能组织个“无敌神教”,大多籍籍无名。
大家伙都口耳相传的,要么像当年的殷家庄那样,出了个特别了不起的人物,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要么便是各大门派,家大业大、底蕴深厚。
“擎云沟”听起来不比“无敌神教”高级到哪去,周翡想也不想便道:“那是什么玩意?没听说过——不知你们那不长眼睛的雇主听没听说过‘四十八寨’?我家的妹子得罪了你们哪里,是讨债还是讨公道,你们自可以去蜀中找李大当家。”
谢允忙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暗示周翡狂过头了。
周翡一愣,心道:“怎么,这个擎云沟不是什么穷山僻壤的野鸡门派?”
就在这时,街角处传来一声冷哼。
行脚帮的人“呼啦”一下散开,只见一个青年人缓缓从那一头走进来。
这人身量颀长,面色不善,模样倒也堪称英俊,就是有点黑。
他衣服黑,脸也黑,手中还拎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雁翅刀,整个人顺了色,老远一看,是好一条人间黑炭!
擎云沟“擎”的居然是朵乌云!
然而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忽然就让人不再注意他的面相——这人脚步沉稳,步履间双肩纹丝不动,器宇轩昂,显然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那青年男子一步一步地走到周翡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就是南刀。”
周翡只觉得一顶蜀山一样大的帽子当空砸在了脑门上,还得强行梗着脖子顶着。
那青年稍微带着点口音,他说话十分用力,每个字都重重地咬一下,听起来有点像一字一顿的语气。
他一双眼盯着周翡,又道:“你刚才说,擎云沟是什么‘玩意’。”
周翡一挑眉:“你是他们雇主?”
那青年不答,冲她伸出一只手:“我是擎云沟主人杨瑾,听闻南刀是天下第一刀,特来讨教。”
周翡:“……”
这人没病吧?
自称杨瑾的人脸上带着青年男子特有的削瘦,好似稍稍一咬牙,额角的青筋就能破皮而出,他抿起嘴,用那种奇特的语气说道:“你既然是南刀传人,与那些四十八寨的人想必关系匪浅,放心,我绝不伤害无辜。我手中刀名叫‘断雁’,磨练了二十年,自忖略有小成,特来见识‘天下第一刀’……”
那行脚帮的领头人出言打断他:“阿瑾,在霓裳夫人门口说这话不合适。”
杨瑾分出一线目光,扫了霓裳夫人一眼,随即毫无兴趣地收回目光,依然只盯着周翡一人:“我托徐叔四处打听你的踪迹已经数月,只要让我见一见你的刀,成败不论,我保证你们寨中人必定安然无恙。”
周翡一时间觉得无比荒谬。
二十年前纪云沉挟持殷沛挑战山川剑的事竟然原原本本地重演在了她身上!
唯一的问题是,山川剑是真高手,她是个被人吹出来的高手!
杨瑾将手中的长刀往前一横:“我的刀在这里,你的呢?”
周翡:“……”
没钱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