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孙沁芳的信带着一种官家小姐特有的精致,天青色的洒金笺,上面被兰花熏过香,只要打开一闻,便是沁人心脾的香。上面的字也好看,一个个的簪花小楷,被写出来之后,印在纸上,就好像是那天青色的一湖潭水上,飘着一朵朵落下来的桃花,说不出来的雅致。
相比较起来,丁小桥的字就粗狂很多了,大概是受到在现代写连笔字的影响,她更喜欢草,这样又快,看起来又是自由潇洒,跟她自己的性格很是贴切,所以,她的回信一律都是粉蜡笺上通篇的狂草,被孙沁芳提了好多次意见说看起来费力,她却依旧。
其实孙沁芳每次写信来都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些小姑娘闺阁里面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琐碎但是却也充满了另一种不同的生活。丁小桥虽然穿越到了古代,但是还真是没过过那种深闺小姐的日子,所以看孙沁芳的来信就好像看另一个西洋镜一样的热闹,而孙沁芳看丁小桥的生活未尝不是这样的。
就比如这次的来信写道孙沁芳的虚岁已经满了十五岁了,所以她前一个月已经行了及笄礼。她给丁小桥很是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及笄礼有什么东西,她是多么多么的新奇,又是多么多么的紧张,最后还抱怨了一下,及笄礼以后她就要议亲了,只怕哪都不能出去玩了,真没有意思云云。
看的丁小桥十分有意思。孙沁芳的信是厚厚的一大叠,这不知道财迷油盐贵的大小姐大概不知道她用的那天青色洒金笺的价格,那一张纸足足就有一钱的银子,就光是她用来写信的这一叠子纸便是一二两的银子,放在乡下,够这里的庄户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还能省下一些了。
在信的最后面她又提到了一下丁修忠家的大儿媳,就是那个顶着何四小姐出嫁的丫头,这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在丁修忠家已经能够站在王氏、刘氏这些媳妇的头上了,就连张氏也很是听从她的话,真正的拿捏住了一家子。不仅如此,这女人的肚皮也厉害,前些日子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三年真正的是给丁修忠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了,果然是有本事的。
虽然这些事跟丁小桥是没有多少关系的,但是看着也觉得新鲜,她一边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这孙沁芳放在现代也是个能写小说的料,她的描述真可谓栩栩如生,丁小桥看着只觉得好像就发生在眼前一样,真是有意思极了。
站在一边的白芷看着丁小桥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每次孙小姐的信来,小姐总是高兴的。”
丁小桥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孙沁芳是个仗义的人,而且说话做事爽利,人又活泼,丁小桥自己是很喜欢她的。不仅如此,丁小桥还知道孙沁芳跟她抱怨这个及笄之后议亲事情的另一个原因。
孙沁芳是中意自己二哥的,不过,以现在两家的差距,孙沁芳想要能嫁给自己二哥的可能性乎为零,所以,她就算心里有这个想法,她从来不说,而丁小桥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从来都不提。
有些事是不能捅破的,捅破了不但不美,还会遭来祸事。
“她说她及笄了。”丁小桥捡着重点的事跟白芷分享了一下。白芷却算了一下,然后说:“可不是,孙小姐就大您个月,我估计,她的及笄一过,小姐,您也是要快及笄了,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安排的。”
丁小桥听得这话微微一愣,她从来没有往自己的身上想过,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怎么,不知不觉的,她竟然也要及笄了吗?
及笄啊……这对于女孩子来说,就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成人礼。也就是说,及笄以后的姑娘是成年人了,可以婚嫁了。这对于古代的女孩子来说,是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仪式了。
和一般女孩子对于未来婚姻生活的期待与盼望不一样,丁小桥明确知道的一点是,她的婚姻并不会像是一般女孩子那样受到长辈的一言堂的摆布,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忐忑。可是,另一方面她却想到的是,自己成年了,是不是以后连出门也越发的不方便了呢?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有些不爽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社会对女孩子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条条框框了,让人不得不向往曾经的过去啊。
就在丁小桥和白芷正在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前院的小丫头打着一把红铜色的油纸伞朝着他们快步的奔了过来,白芷抬头一看,问道:“这是怎么了?下着雨还过来?是太太还是老爷有事?”
那小丫头粉面桃腮的,一双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太太让紫苏姐姐去厨房给拿杏仁糕呢!”说完了这一句,她就捂着嘴笑着看着丁小桥,也不在多说别的,直接冲着两人弯下膝盖行了一个礼就又撑开了跑进了雨帘之中。
白芷被说得不明不白的:“什么杏仁糕,这什么没头没脑的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丁小桥,只看见丁小桥的眉眼之间似乎有光一样,她一拍手笑了起来:“小姐!莫先生回来了!”
丁小桥心里高兴,可是,却又不好现出来,只能哼了哼鼻子,继续低下头看着孙沁芳的信,然后不咸不淡的说着:“回来就回来呗,又不是没有回来过。”虽然她嘴里这么说,可是眼前看过去,孙沁芳那一片簪花小楷却完全化成了一池子的春水落花,怎么也看不见去了。
白芷自然是明白丁小桥那嘴巴硬的样子,也不多说戳破,只是转身进了子,一边走一边道:“小姐,你想换一身什么衣服?您看嫩黄色那套才做的提花缎子的如何?多漂亮,等到过些日子你及笄了,就能带簪子了,那我在跟您梳一个好看的发髻,便更是好看了……”
面对白芷的絮絮叨叨,丁小桥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微微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廊子外面的细细密密的雨帘。原本觉得湿漉漉烦躁的雨水在这一刻也变得可爱起来。她不想笑的,可是忍不住嘴角就是忍不住一个劲的往上翘着。
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被她打了一根精细绳子后挂在胸口的玉牌,她紧紧的捏住,似乎能感受到上面滚烫,她咬住了下唇,却忍不住回头冲着在子里面一边翻箱子一边絮絮叨叨的白芷道:“白芷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你的话那么多呢?”
白芷只是吃吃的笑:“小姐,不是你没有发现,而是,你现在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另一个人,自然是觉得我说得话多余,也自然是觉得我是讨人厌的!”
“白芷!你再多话,我就让你去扫厨房了!”丁小桥瞪了白芷一眼。
“白芷又招惹你了吗?”丁小桥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那个人。她吃惊的看着他,真是奇怪,明明刚才院子里面还没有人的,为什么现在,他就这样站在这里,就好像是凭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袍,如同缎子一样的头发就松松的扎在脑后,沾染了些许的水汽,更显得那头发乌油油的亮。他的眉眼之间,带着笑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丁小桥却还是能感觉出来一种若有似无的无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丁小桥看着莫思归,好一会儿才问道。
白芷也察觉出什么来,抱着一套衣服出了子,迎面就看见了站在廊子下面的莫思归。她微微一怔,正好看见莫思归也转过目光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就躬身行了一个礼,然后笑道:“我可记得那厨房里还热着燕窝呢,我去端过来。”说着转身进放下了衣服,拿了一把伞出了,一边往院子外面走,一边就支走了所有的小丫头们。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这院子里面便只剩下了丁小桥和莫思归两个人。
“我回来一阵子了,刚刚在前面跟大叔和婶子他们说一点事情。”莫思归笑了笑,坐在了藤床上,一不小心坐在了丁小桥的纱裙上。
“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