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给他叔叔喂了点水,摸了摸自己额头又探了探他的,很烫,贴退烧贴的时候温竹一的眼睛才明显动了两下:“对不起。”
温竹一掀开薄被自己坐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厉行的脸,有些神经质地仔细检查,他垂下眼睛眼泪就滚落下来:“……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厉行半跪在他面前,温竹一的手很凉,将那点本就快散去的疼痛彻底抚平了,厉行垂下眼,他试着表达自己的情绪:“有点。”
“很疼的,”温竹一又哭起来,他现在一点都不好看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哥很疼,他疼的。”
厉行没由着他闹,缓了缓就捏着温竹一的下巴逼着他吃了退烧药。温竹一又闹了会儿才肯睡着,他嘴唇都皲裂起皮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见温竹一睡着了,厉行又跑到卫生间把脏衣服都给洗了晾干,楼上楼下的卫生都搞过一轮,也花去了两三个小时。准备做饭之前到他叔叔房间里看看,人已经醒过来一会儿了。
温竹一身上穿的睡衣是他喜欢的天蓝色,这几天好像又瘦了,睡衣的领口露出半截伶仃的锁骨。
温竹一看到那束沈劲送的玫瑰花又掉了几片花瓣心疼的要命,伸手碰碰那束花,又像是怕碰坏了它猛地缩回手。他眼眶又红了一圈,好像下一瞬又要落下泪来。
“别哭了。”
厉行拿着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鲜花干燥剂走过去:“做成干花你就能一直看着它。”
温竹一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厉行叹了口气,他找来一个纸箱子,很耐心地等温竹一把那束玫瑰花拆开分成一支一支的花,然后在里面均匀地倒上鲜花干燥剂。
温竹一垂着眸看厉行处理,睡了一觉后脑子清醒了些,他缓了缓,开口道:“阿行,学校考前放假吗?”
“跟以前一样,”厉行把那个纸箱子放到合适的位置,“过了周末上去再读两天就考试了。”
温竹一应了声,他站起来,声音还是哑的,不好听,“你好好学,饿了吧,叔叔给你做饭。”
“我来。”
厉行知道温竹一退烧没这么快,这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厨房,被他眼疾手快地拦住:“该学得也差不多了,到时候直接考。”
温竹一见厉行那个态度就生起气来,他有的时候容易钻牛角尖,忘记自己这几天都是怎样过来的,抓住他不好好学习这个点不放,还拿那双微肿的眼睛瞪着厉行。
“再去学点语文,没几天了,你最近肯定也没怎么学。”
温竹一抬高音量厉行就不敢还嘴了,这人又变成那个严厉叔叔:“高考实在不行还能复读,中考就这么一次机会,要好好考。”
厉行就上楼看了会儿书,楼下传来炒菜的声音,久违的烟火气叫他鼻子酸了酸。
温竹一知道他语文差之后就总给他买《意林》、《读者》和《青年文摘》,几乎每期都买,两年下来就攒了厚厚的一摞。
“阿行,吃饭了。”
温竹一叫了厉行马上就下楼盛了两碗饭,很家常的几个菜都摆在餐桌上,有青菜豆腐汤、洋葱煎蛋、凉拌海蜇丝,还有清炒虾仁。
“多吃点,营养要跟上。”
温竹一给厉行夹了块蛋,他似乎已经慢慢调整过来,又用跟平常一样的语气说话:“用鹅蛋炒的,之前你沈叔叔说鹅蛋吃了聪……”
两年多来他们朝夕相处,彼此都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哪怕此时刻意避讳着,一点很小的事情就能猝不及防叫他完整地想起。
沈劲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座潮湿的墓园里,再也不会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温竹一又不说话了,他自己捧着碗特别安静地吃饭。
温竹一本来胃口也不大,吃饭总爱把每一种菜都夹一点,也不怕吃不掉,反正沈劲会给他吃掉碗里的剩饭的,只不过以后没有了。
温竹一越吃越难受,他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厉行也马上就要参加中考,他不想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他,便又逼着自己喝了几口汤。
他实在是吃不进,温竹一顿了顿还是闷闷地开口:“叔叔有点困了,想先躺会,阿行多吃一点。”
“吃完了碗放着好了,”温竹一站起来,“一会儿叔叔过来洗。”
厉行没吭声,他听着温竹一上了楼,然后关上房门。
一楼又安静下来,这条街其实很老了,有收废品的骑着电瓶三轮车路过,喇叭里喊的带着不属于晏城的腔调。
“回收旧手机、烂手机、旧冰箱、旧彩电……”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方言,音调怪独特的,厉行干干地笑了声,而后又添了一大勺清炒虾仁。
厉行知道温竹一喜欢看人把自己做的饭都吃光,他就不停地吃菜,他叔叔说喜欢光盘,说那是对做饭人厨艺最大的肯定。
温竹一做的饭是三个人的量,四道菜,每道都不浅。以前都是做多少吃多少,温竹一喜欢那样,他说那样每顿饭都是新鲜的。
厉行把所有的菜都吃了,胃里有胀痛,他站起来收拾了碗筷,有眼泪落到手背上滚烫的吓人,厉行愣了一下,而后用指腹将那滴泪珠抹去。
厉行回学校那天板栗饼店也恢复营业了,温竹一开始烘香喷喷的老式糕点,给他准备早饭晚饭,放学了也叮嘱他要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