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属于钟煜晨的味道被冲的一干二净,齐沐蹙起眉,抬眼幽幽的瞥过他。
冰冷的压迫感让下属背脊一凉,冷硬的下颌紧绷,他猜不透齐沐所想,只是态度和姿势愈加恭敬。
过了良久,齐沐才开口,
“你说,如果我擅自把他带回意大利,他会不会生气?”
钟溪午这些天呆在家里,几乎不出门。今天江敏回国,他心血来潮把整间公寓都打扫了一遍,拖完最后一块地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提着垃圾袋噔噔噔的下楼。将三大袋垃圾扔进垃圾车里,钟溪午拍拍手,一转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纷沓而来蜂拥而来,密密麻麻包裹住了他,钟溪午有片刻的愣怔,轻轻吸了一口怀抱中的空气,明明有充足的氧气,他却感到一股溺水的窒息。
很奇怪,钟溪午想,他以为自己再次见到林深时会害怕会逃走,可此刻,他心底没有任何恐惧,平静的像是一汪无风无浪的死海。
钟溪午闭了闭眼,终于懂得了一句话,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他不怕,因为林深时已经让他死过了。
“你去哪了?”林深时紧紧搂着他,声音着急:“学校不去,电话也不接,你要吓死我!”
林深时去买药膏的路上,被家里的保镖拦住,他从那场生日宴上偷溜出去,林家老爷子得知后很生气,将他强行带回了林家,跪在祠堂反省。等林深时再赶回宿舍,已经过了五天,那天周五学校放假,空荡荡的宿舍不见钟溪午的身影。
“林深时,”钟溪午两手自然的垂落,没有任何惊慌,抬头与他对视,平静道:“我们分手吧。”
林深时手臂一僵,一时没反应回来,抓着钟溪午的肩膀问:“你说什么?”
“我想了很久,我不喜欢你。”钟溪午很认真的说:“我很依赖我的哥哥,在哥哥去意大利的那段时间,你代替了哥哥的位置,一直照顾我,我很感谢你。但是我只把你当做哥哥,我对你的感情是亲情,不是爱情。”
钟溪午咬字很清晰,他说:“现在哥哥回来了,我不需要你了。”
我不需要你了,所以,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
钟溪午神色认真,一字一字砸进林深时的耳膜,有那么一瞬间,林深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聚到了头顶,堵塞住所有的感觉器官,不能让他思考。他低头,突然发现钟溪午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感情。
林深时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有东西从他心尖上剜开,他抓不住,只能仓皇解释:“溪午,你别生气,我那天是因为、因为家里的事情离开,在爷爷那里我碰不到手机,我不是故意不回的,我以后一定遵守承诺,你不要生气,溪午,别说气话,你……”
“我没有生气,”钟溪午垂下眼睫打断他,“林深时,我不喜欢你,这是事实。”
不是。
他的小太阳怎么会不喜欢他呢?前几天还在对他表白,满心满眼都是他,将他一步步拉离沼泽。他的溪午那样的温暖善良,承诺过要护他一辈子,怎么会不需要他呢?
林深时没有听到似的,从羽绒服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慌乱打开:“溪午,前两次没有守时是我的错,我道歉,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你看,我给你带了礼物,买的戒指。”
他说着就抓过钟溪午的左手无名指往里套,语无伦次道:“还有,还有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我不去斯坦福了,我们考一所学校,你来挑,国内国外的学校你想去哪我就去哪……”
冰凉的触感让钟溪午感到炙热的疼,带上之后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钟溪午被烫伤了心神,他胡乱抽出手指:“林深时!我不喜欢你,我不想要,你没听明白吗!”
争执间,戒指“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顺着路沿滚到下水道旁,前两天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戒指沾满了泥土和雪污,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林深时愣了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呢喃道:“是我不小心,溪午你不要生气,我去捡回来。”
“别捡了。”钟溪午拦住他:“我不会要的,捡起来我也会扔掉。
钟溪午表情淡漠,比寒冬还要冷,直直的刺进了他的骨缝里,林深时身体晃了晃,一时间僵硬的不能动,他大脑感到眩晕,什么东西要随着戒指消失了。
“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
他如果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这是林深时下意识的想法,见过阳光的藤蔓将再次被扔进沼泽,永远看不到天日。
钟溪午转身朝家的方向走,被林深时拉住了衣角。林深时颤抖着手指,哑了嗓子卑微的挽留:“你别走,溪午,你别走,我听话,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要走……”
他扔掉了傲骨,像一只流浪狗,卑微的乞求路人收留。钟溪午呼吸微窒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抽出衣角,同时也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牵连:“很抱歉让你造成情感的误导,我会转学,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对我造成困扰。”
钟溪午不再停留,脚不停息的往前走。
“溪午,”林深时还伸着手,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空洞的眼睛不断涌出眼泪,脸色苍白,衰败的不像话:“你不要我了吗?”
冬日的风很大,寒风吹散了背后的声音,也吹的眼睛发涩,钟溪午抬头眨了眨眼睛,咬紧嘴唇压下喉里的呜咽。他想,你早晚都会不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