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凤止歌淡淡地开口,面上仍无多余的表情,她三世为人,见过的生离死别实在太多,寻常一个人的生死,实在不能叫她动容。
“不过,”偏头将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凤止歌道,“你因为什么而身不由己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生你不一定做得了主,死却不然,如果你真的想死,那这世上就没有人能让你活。”
想死,真的太容易了,一个人若真的存了死志,旁人就算是将他绑着也阻止不了他寻死。
就比如说,如今仍躺在病床上的安国公萧立。
对比着萧立,面前这名也许有些故事的男子此番表现,实在是只能被凤止歌称作无病呻、吟。
男子一愣,随即又苦笑一声,“姑娘说得没错,确实是我矫情了。”
又是一阵沉默,男子偏头打量着凤止歌,这位姑娘明显是不想与他多作交谈,可奇怪的是,原本也不是话多之人的他,这时却偏偏就想与她交谈了。
“姑娘,如果是你,无论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别人的认同,你会怎么办?”男子又道。
凤止歌双眉微微向上挑起。
这是怎么着了,难道她脸上写了“我很友善”几个字吗,最近几天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莫名其妙的找她聊心事,她还真的就成了知心姐姐了?
本待不理的,不过反正干等着也是无聊,而且终归只是萍水相逢之人,京城这么大,此次别过之后说不定再也不会见到,说几句话倒也无妨。
就当她是这几天知心姐姐当上瘾了吧。
凤止歌便把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道:“第一,你太笨了,要不然也不会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认同。第二,你太弱了,只有弱者才需要来自别人的认同,而强者不需要。第三,你对那个不认同你的人抱有期待,否则你也不会因为一个不在乎的人的不认同而沮丧不已。”
“不过,如果是我……”凤止歌想来想去,最后也只得出这么个答案来,“我大概比你聪明一点点,不会有努力却得不到别人认同的情况,而且我也不在乎别人认同与否。”
男子再一次感觉到无力。
正常人听到这个问题,不都该安慰他一下吗,怎么这位姑娘还生怕他不够难过一样,每一句话说来都是打击人的。
但是。待细细将这番话思索一遍,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失神。
这位姑娘说得一点没错,他自幼体弱多病,如果不是家中还能负担起他这个药罐子,恐怕也早在出生不久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而且资质确实普通,若不是这样,这么多年来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身边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失望。
用尽全力,得到的却十几年如一日的只是一个失望的眼神,即使他这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想起来也仍觉有些悲凉。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选择。恐怕他根本就不会有如今的地位吧。
想到这往的种种。男子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其实他很羡慕身旁这位姑娘语气里的自由与骄傲,这是他长到这么大都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他这不过二十年的人生,细数起来,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达到那个人的目标。好叫他能摸摸自己的头,淡淡的表扬一声。
可是,这副画面却永远只出现在他的想象之中。
真实情况是。不管他多努力的做成功了什么事,那个人看向他时,眼里始终都只有隐藏不住的失望。
就仿佛,那个人一直在拿他,与另一个不存在的人作比较,而比较的结果,毫无意外的是他的惨败。
那种活在另一个不存在的人的阴影之中的感觉,让他这些年在渴望那个人的认同的同时,又总有一种淡淡的恐惧感。
他无法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但这么多年来又始终生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下。
呼……
心底埋了这么多年的话,他以为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却没想到,在这个偶然遇到的奇特姑娘面前,他却能轻而易举的将话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男子只觉心里长久以来压着的那块大石瞬间变轻了许多,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被倾诉了这么久的凤止歌,看了看一脸轻松的男子,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真是莫名其妙,这人是多久没和人说过话了,怎么随便逮着个人就能这样一通说,或者,他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用过即丢的垃圾筒?
这个揣测让凤止歌心里有些不爽。
看到离湖里迎面驶来的那艘精致的两层画舫,凤止歌扬了扬唇,冲男子道:“我说,你有这个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怎么就不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在乎的那个人能更早的认同你?”
被凤止歌这样一提醒,男子好不容易才有些放松的心情又陡然沉闷起来,再看向凤止歌时眼中不觉便带了些埋怨。
神态之间,竟有些罕见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