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没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连晴往日里虽然性子稍有些娇蛮,可是到底这不是在自己家,所以她在冯二夫人面前向来还算乖巧,何曾会有这般忤逆之举。
但也正因为这样,冯二夫人才越觉得连晴身上必定发生了什么可怕之事。
勉强忽略掉身上传来的钝痛,冯二夫人三两步来到墙角,蹲在连晴身边,尽量放柔了声音,道:“晴儿,你看看我,我是姑姑啊,你告诉姑姑你到底怎么了好不好?”
说话的同时,冯二夫人抬手便抚向连晴的头。
触到连晴的发丝那一刹那,冯二夫人能感觉到连晴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正想让连晴把头抬起来,连晴就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猛然将埋于双膝的头一抬……
下一瞬间,冯二夫人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骇得顾不得什么仪态,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儿起不来。
墙角处很是阴暗,借着昏暗的光线,冯二夫人看到连晴紧紧缩在墙角,满脸的恐惧不说,一张小巧的嘴张得大大的,从冯二夫人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黑洞般,偏偏还没发出哪怕一点点声音。
明明是做出张嘴尖叫的姿态,却又全无声息。
在昏暗的光线下,连晴一张往日里娇俏的脸上似乎带上了些诡谲,看起来尤为可怕。
冯二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连晴的表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与长辈开些玩笑扮鬼脸的调皮小姑娘罢了,但她将连晴的样子看在眼里,却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往上窜,只一瞬间就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
好一会儿,冯二夫人才从这莫名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她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惊慌的唤了下人进来,然后又吩咐冲进来的丫鬟们将房里所有的灯都点亮,最后才指了几名丫鬟去将连晴从墙角扶到床上去。
进来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谁都不知道她们不在的时候,二夫人与连家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疑惑归疑惑,几名被指派的丫鬟仍向着缩在墙角的连晴走去,准备将其搀起来。
谁知,她们还没走近,连晴就突然受到惊吓般,一下从墙角跳起来,推开拦在她必经之路上的几名丫鬟,然后跳上、床扯过被子便将自己团团裹了起来,甚至连头也捂得死死的。
从头到尾,连晴面上都带着惊恐、慌张、害怕等情绪,但就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样子,就像是她在给旁人表演一出活灵活现的哑剧一般。
这下别说是冯二夫人了,就连进来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感觉到了那股子诡异。
虽然心中惊惧,但冯二夫人到底也经了不少事,她上前几步来到床畔,一边往外轻扯着连晴身上裹着的被子,一边轻声道:“晴儿,你先出来好不好……”
这大热天的裹着被子,哪怕是薄被,时间长了只怕也要大病上一场。
但无论冯二夫人说什么,裹在被子里的连晴也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还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久劝无果,冯二夫人心里的耐心也告罄,但又不能任连晴继续如此,于是退了两步吩咐身边的两名丫鬟道:“你们去把表小姐的被子扯下来,注意不要伤到表小姐了。”
那两名丫鬟虽然仍存着淡淡的怪异之感,但冯二夫人有吩咐,她们也不敢不听,于是硬着头皮上去扯连晴身上的被子,但无论她们怎么用力,那被子就像是长在了连晴身上一般纹丝不动。
冯二夫人见状是又气又急,连家的人早就等着要接连晴回湖州了,如今连晴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她不仅没能把连晴会如此反常的原因问出来,难道还要看着她再大病一场吗?
“多去几个人,把被子给我扯下来,要是实在不行,就把表小姐按住!”冯二夫人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吼道。
有了冯二夫人的话在前,丫鬟们倒也没了顾忌,连晴的手劲儿就是再大,也不可能越过这一群丫鬟婆子去,所以只不过片刻,原本紧紧裹着的被子就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缩成一团的连晴。
失去了被子,连晴非但没觉得呼吸畅快,反倒像是失去了什么保护的外衣一般,突然在床上死命挣扎起来,下意识的,围在床畔的丫鬟们,便齐齐将她按住。
但随后不久,丫鬟们却都觉得手有些软。
不是连晴挣扎的劲儿太大,而是连晴的反应太过诡异。
无论是面上的表情,还是她的挣扎,都绝对是最真实的反应,若连晴在做着这些动作的同时尖叫、哭泣,丫鬟们倒也会觉得正常,可偏偏,无论怎么害怕挣扎,连晴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就像是,她突然就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一般。
拥了众多丫鬟婆子的房里,瞬间便变得鸦雀无声,丫鬟婆子们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有连晴仍一直在无声的恐惧着,挣扎着,仿佛正处于绝望的深渊。
见到这一幕,冯二夫人当然知道连晴的不对,她只觉腿上一软,差点没再次栽倒在地。
她先前还以为,就算慈云庵的名声太过骇人,但连晴到底只在里面呆了十天,寒老爷子许是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却不想,连晴的身体确实半点事也没有,但整个人,却明显有些不正常了。
“慈云庵……”
冯二夫人轻声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打了个寒噤。
连晴,也只不过在里面呆了十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