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放心。我会打掉的,要不打,就结婚,找一个可以接受的。我不再让你和妈难过。”
父亲忧虑地看着她。父亲最爱她,可是,却一直为她操心,有那么一刻,她想嫁陈剑算了,为大人。但是,冲动也只是冲动,随便嫁谁,陈剑却不可能了。不是因为不可原谅,恰恰是原谅了,而原谅意味着放下。她不可能让终于平静的心去舔噬曾经的伤口。
周一中午,接到了陈剑电话。
语声,我活了。抑制不住地欢喜。
“什么?”
“PE拿下了,我成功了,我没事了。赔偿金不用担心了。”
“真好。我知道你可以的。”她说。
“晚上见一面吧,你爸还在不?一起吃个饭。然后我陪他兜兜风,蒸蒸桑拿什么的。”
“走了,昨天走的。”
“哦,为什么不多留几天呢?”他还有点失落。她心里忽然很酸涩,说,我们吃饭好了。去哪里?
“你挑吧。”
“川江春。秦心推荐的,环境好。而且是川菜。你喜欢。我请你好吗?给你祝贺。”
好。他爽快地说。
语声去赴约。出门时,天气有点阴。雨还没落下来,可林阴下的草地,越来越湿。因为缺钱,她没奢侈地打车。坐地铁到东直门,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些阴云终于合不住那愈来愈沉的雨水。
走到东内大街,雨倾盆而下。
包里有伞,她拉开锁去取。伞拿出的时候,带出了样东西,一闪的亮光划过沉闷的空气,以好看地弧度优雅地坠至路面。是那个吊坠,冯至鸣给的。爱的小盒子,上面的缠枝花瓣镶嵌着一粒粒昂贵的彩钻。她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就像携着一份爱,只不过她以前从不会想到,这个小盒子其实更像一个骨灰盒。
她慌忙奔上去取。脚底一滑,灾难于是降临。
幸好不是机动车直接碾过。是那种载人游胡同的黄包车。电光石火的刹那,师傅还歪了下笼头,试图躲过,可是路太滑,旁边还是一排栏杆。车子一头撞上去,晃晃悠悠挣扎了下,还是倾覆到她身上。
疼痛并没有马上降临。她还能有足够力气把吊坠从容地收拾进包里。
黄包车师傅将她扶起的时候,她才觉得双膝发软,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一阵后,肚子急剧地抽了下,她才醒悟,惶恐叫:送我去医院,快我送我去医院,我的孩子。
醒来时,是第二天。
管道里静静地滴着药水。陈剑在身边,仿佛冷冻的模样。
她动了动嘴。
你醒了?陈剑凑上来。
她觉得好静,死寂一样的静,铅块的一样的静,这样的静快把她压塌了。
她肚里抽空,但是又都是气,没有出来的通口。她就那样木愣愣地看着房顶。
陈剑不知道说什么。依旧坐下。
屋外还在下雨。
一点一点。小了很多。谁能知道一场雨就改变了一个人?
很久之后,她干涩地说:没了?
陈剑点头。
她嘴角有微微的笑,说:没了好,我爸说不要,本来就不该要吧,不要好,不要好……笑着笑着突然掉眼泪。线一样的,一串串掉。
而后就像一个关不住的水笼头,汹涌。但是无声。只有肩头在一抽一抽地耸动,表明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陈剑从没看过她这么伤心过。
为一个孩子。
不,为一个人。他赋予了孩子。她那么想要,只是因为爱。冰冻的陈剑终于明白,她的内心已经生长了一份足已超越他的爱意。他因而惊恐,因而无措,因而不知身处何地。他也想哭。但是哭什么呢?为一份被自己玷污了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