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伯雄正待说下去,看见邓菁士眼神朝他轻轻一瞥,顿时想起易君恕正被朝廷通缉,不便张扬,便立即收住了话题,说:“这位隐士未曾留下姓名,写了字便飘然而去,不知所之!”
“啊!”老莫愣愣地望着那《抗英保土歌》,怅然若失,可惜错失良机,没有钓到这条大鱼……
“莫先生,不要再推辞了,”邓菁士催促他说,“就请你命笔吧!”
老莫暗暗叫苦,迫于无奈,只好提笔舔墨,心里想到“猪宠浸水”四字,不禁脊背发麻,心惊肉跳,执笔的手战战兢兢,落了下去……
第十四章 剑拔弩张
南中国海的潮汐汹涌澎湃,不舍昼夜。
大清国的皇历上,距己亥清明还有四天。
香港总督府的办公室里,日历翻到了1899年4月五日。
“报告阁下,”秘书走了进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驻北京公使馆来电!”
“嗯,”卜力把头从办公桌上的文件堆里抬了起来,命令道,“读给我听!”
“是!”秘书读道,“‘总督阁下,昨天我已照会总理衙门:中方如应允将深圳及其附近地区划归租借地,英方可由港督提议立即通过鸦片法案,给予中方足够时间以安排海关撤退事宜。总理衙门复照称:中国不同意撤走海关,同时亦反对将深圳及其附近地区列入英国租借地之内。’”
“这个消息在我意料之中,”卜力并不介意地捋捋小胡子说,“中国总理衙门就像一只皮球,你踢它一脚,它当然要跳一跳;可是,如果把它一脚踏扁,就再也跳不起来了!请给艾伦赛复电……
秘书捧着文件夹,准备记录。卜力口授的电文还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梅轩利和迟孟桓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连报告都忘了喊了。
“梅上尉,你怎么这个样子?”卜力不悦地望了他一眼,“事情办好了没有?”
“阁下!”梅轩利赶紧立正,报告说,“事情极其不顺利,我们在屏山遭到乡民反对,建造警署的计划难以实施;大埔的警棚到今天为止才搭了一个木架,我们雇佣的工匠已经被乡民赶走,逃得不知去向!”
“哈哈!”卜力狡黠地笑了起来,翘翘的小胡子颤动着,“我虽然很忙,也还记得今天是4月1日——愚人节!‘不要开这种玩笑,你骗不了我,上尉,好好地向我报告你的战果!”
“开玩笑?”梅轩利肃然说,“阁下,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什么?!”卜力的脸色“侧”地变了,倏然站了起来,“我简直不能相信,那些中国农民真地敢于对抗政府?”
“总督阁下,”迟孟桓站在梅轩利后面,神色慌张地说,“警察司说的全是实情,当地的刁民要造反!阁下请看,乡下到处贴的都是这东西!”
他上前两步,把手里的一叠各式各样的揭帖递了过去,卜力刚刚看了一眼,从敞开的房门匆匆走进了辅政司骆克。
“阁下,”骆克报告说,“我派到深圳边界修筑营房的工人被当地居民赶了回来!他们说,深圳的街上贴满了标语,反对新划定的租借地边界……”说着,递上手里的一卷默着浆糊的花花绿绿的纸片。
“够了!”卜力挥起手,“啪”地把那些标语打落在地,“骆克先生,你的收获比梅上尉还要丰富多彩!让我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要拿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是,阁下,”骆克垂下那两道“八”字眉,思索着说,“我正在想办法……”
“立即给伦敦发电!”卜力气咻咻地朝秘书挥了挥手。
“是,阁下!”秘书答道,立即记录电文。
“殖民地部张伯伦大臣阁下,”卜力口述电文,闪射着凌厉的目光,那张瘦削的脸上腾起一股杀气,“鉴于在大埔、屏山和深圳边界已经发生对抗政府的骚乱,我请求允许武装接管新租借地!……”
“对不起,阁下……”骆克有些不安地望着他说,“如果派军队去接管,很可能会引起更加激烈的对抗行动……”
“他们敢于对抗政府,就坚决镇压!”卜力斩钉截铁地说,“我决不可能对那些无法无天的农民作任何让步!”
“当然,我完全赞同阁下的坚定立场,但我还要提醒阁下……”骆克扬起“八”字眉,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闪烁着智慧,“在新租借地还没有接管之前,我们可以借助于中国政府的力量来制止地方骚乱……”
“嗯?”卜力目光一闪,“好,很好!”他伸手指着秘书说,“电报里再加上一句:请我国政府向中国总理衙门施加压力,要求他们保证新租借地的顺利移交!”
秘书记录完毕,卜力在电文上签了字,背过身去,望着墙上的那幅地图。
他的目光从深圳河朝着斜上方移过去,一直移到广州,突然转过脸来:“骆克先生,看来你和我要去广州一趟,面见谭钟麟!”
“是,阁下!”骆克立即领会了他的意图,“什么时候走?”
“明天。”
翰园的客厅里,窗口酒进金色的夕阳斜晖。
墙壁上,“德律风”的铃声振响了。
“下午好,林牧师,”话筒里传来林若翰所熟悉的声音,“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