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望扣紧腋下的白板,安静地把刚买回来的一堆必需品分门别类。接下来,他搬出角落的抹布和扫帚开始打扫。
不一会儿,本来就没什么灰尘的地面变得更乾净,傢俱和厕所都抹出消毒药水的味道。然而地下室依然闷焗得很,一片灰白的水泥了无生气,连南门雅现在坐的沙发也是墨黑色的,角落有些破损,露出内里暗黄色的海绵。
南门望茫然。
纵观旧区二十馀栋无人房屋,这个仓库是当中空间最广、设备最齐全的,其他房子恐怕连厕所口都没有。前天,他花了整个下午清理这儿,把东西都收拾过,满意了才肯收手。
可是这里连阳光都没有,根本不适合那个有如烈火的男孩。
这里什么都没有。
南门望骇然出了一身冷汗,匆匆把抹布丢到水桶。
别怕。只要南门雅愿意离开爸爸,别跟任何女生纠缠,乖乖回家,那么南门望必会立即让他离开这种鬼地方。
南门望压下内心的思潮,洗了手,站在那表皮破裂的沙发旁边。南门雅仍然闭口不语,淡薄灯光下的红眸剎是冰凉。
南门望从超市胶袋中拿出一盒夹心饼,里面有着圆形和长方形的饼乾,巧克力夹心、芝士夹心、香草夹心一应俱全,卖相跟包装图样一样漂亮。他把盒子端过去,南门雅没有反应;挑了块看起来最甜的巧克力饼乾放到弟弟嘴边,南门雅才满脸烦厌地把饼乾盒抢到大腿上,自己拿起饼块咬起来。
南门望又为他准备了樽装柠檬茶,又把可以吃的东西铺满全桌,就怕他会饿得睡不着觉。
待到南门雅吃了半盒饼乾,啜了几口柠檬茶,南门望才握笔写了一句话:『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再把白板递过去。
南门雅没有回答,斜眼瞪着他,反问:「怎么不说话?喉咙还痛吗?」
南门望在白板上写了「没事」二字。
那嫺熟流畅的写字动作,显示南门望以笔代口已有一段时间;再说,一个喉咙痛的人怎么可能特地买白板,随身携带?
南门雅惊醒,胸腔的怒火灭了,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仔细地打量二哥全身:「喂,你到底出什么事啦?不会哑了吧?」
南门望照旧举起写着「没事」的白板,又甩甩手想叫他坐下。
「你快一五一十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嘖,你别站着!」
看不过南门望左手托着白板,右手写字的辛苦姿态,南门雅大咧咧把他按到沙发上。南门望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股穴内的钥匙根本没拿出来,一坐下来,钥匙就会陷得越深,磨得他整个酸痛。
勉强压住不适感,南门望才极端简洁地把失声的经过交待出来。
『被人打了,经过一些波折就发不出声。有医生照顾,过些时间就会好。』
「谁打你啊!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你也在场。』
这么一讲,南门雅马上想起来了,可谁会想到普通殴打也会引致失声?
南门雅气得咬牙切齿,叫南门望把他如何来到水仙岭、发生了什么事、住在哪里、做了什么等各种细节都写个清楚明白。南门望本来只写两三句敷衍了事,不愿弟弟知道得太多,可是南门雅气冲冲地瞪着他的瞳孔,满载关心,他又不想隐暪。
从迷路开始,一直到遇见南门雅,再被不称职医师石俊救治,他都毫不遗漏地写出来了,同时也惹来南门雅连绵低骂。
「你不找别的医生?石俊是学生,根本是冒牌中医……」
『我信得过他,他的药还是有点作用。』
「你还要留在水仙岭?你不用上学?」
『不上学大不了留级。你在这里,我也得在这里,我不走。』
南门雅登时哽咽,别开视线,挑起另一块夹心饼慢慢细味,好久好久都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