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月后。
“听我说,你确定不想去看电影?”今天是周五,五点了,宝拉正在清理办公桌上的垃圾,把化妆品和工作鞋塞进她的超大号手提包,外加半瓶利尔特和一袋凯托薯片,供她在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享用。“如果你愿意一起来,那就太好了,我们喜欢你和我们一起去。”
埃莉很感动,这就好像两个气球邀请一只刺猬晚上一起外出。两个外出共度浪漫之夜的、刚坠入爱河的气球。宝拉的邀请很有心,但她不会真想带个电灯泡去。宝拉和丹才刚约会三周,尽管宝拉竭力掩饰她对丹的倾慕,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她完全沦陷了。这是她──埃莉佯装不知的又一个“秘密”,目的是为了放过别人和她自己的感情。
“多谢了,但你们不必管我,我挺好的。我想去趟百安居,把预订的壁纸买回来。”这借口听上去像白开水一样无聊吗?噢,好吧,别担心,这虽无趣,但却是真的。
宝拉停了一下,同情地瞥了她一眼,这神情对于埃莉已经变得司空见惯。接着她开心地说:“好吧,这样挺好,对不对?我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干完?是给起居室贴墙纸吗?”
埃莉点点头。起居室的墙壁上在长黑霉。既然刮掉它们重新粉刷不起作用,那只好用壁纸将整个墙面盖住了。
“好吧,听我说,如果你明天想让人帮忙贴壁纸,我和丹能过去帮忙。我的意思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贴过壁纸,但这活儿应该不会太难,对不对?”
唷,宝拉连口红都涂不正。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一个人能搞定。”埃莉对她的好意心存感激,帮她把包挂到肩上,抱了抱她。“不管怎么说,这活儿明天干不了。托尼要过来住几天,他中午会带我出去吃大餐。”
“他是?噢,那真是太好了。”能顺利脱钩,宝拉如释重负,她兴奋地说,“你运气太好了!”接着她猛地畏缩了,飞快地把手盖在嘴上。“天哪,对不起。我真是蠢到家了!”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不下几十次,也许几百次。无论埃莉多少次告诉她不必在意和道歉,宝拉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同事个个如此,这是他们无法控制的一种巴普洛夫反应。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幸运的。我们约在常春藤。”
“哇哦。”
“约在常春藤见面,然后去吃麦当劳。”
宝拉睁大双目。“真的吗?”
这么讨人喜欢,心地这么善良,这么容易上当。“不,当然不是。”埃莉面带笑意,神情变得柔和了,“午餐说不好也在常春藤吃。”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没用的,要命的东西……”午夜了,埃莉准备把壁纸贴完。她挂在活梯顶端右角,疯狂猛戳,去贴墙壁那一块,她已经奋力保持这个姿势40分钟了。她没有空余的手来阻止连接部分从墙壁上脱落下来。
“好吧,没法干了。我受够你了!”她发出一声尖叫,扑向脱落的第一块,没接住。巴掌“啪”的一声拍在糊住的墙壁上,这一击打痛了她的手掌。好吧,她这会儿被壁纸气疯了,她变成了贝塞尔?弗尔蒂。是时候停下来了。错不在她,怪只怪买来的壁纸贴不住或黏性不足。行,它想掉就尽管掉。别管了,躲开这场大屠杀,去冰箱拿奇巧巧克力吃算了。
从厨房回来,埃莉背对那令人绝望的场面:壁纸全部自行脱落了。她倒在沙发上,打开奇巧包装,开始翻看电视频道。喔,太棒了,《西雅图不眠夜》,放多久了?
就在这时,杰米走进了起居室,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他身上穿着旧牛仔裤和他上次去参加校友联谊会拒绝穿的粉色衬衣。他最近经常穿它。埃莉喜欢看到他穿这件,她选这颜色选对了,穿在他身上非常出彩。比起杰米自己她更清楚什么适合他。
“壁纸贴得不错啊。”他侧坐着,一条腿勾在另一条腿下,光脚差点儿就碰到埃莉的膝盖,咧嘴冲她直乐。
“我本来就很棒。”埃莉贪婪地凝望着他脸上的每一点细微之处,亮闪闪的蓝眼睛,被太阳晒得层次分明的金发,金光闪闪的黝黑皮肤。
“你应该请个专业人士来做。别人都会花一大笔钱来给家里做这样的装饰。你知道这活儿的分量,对不对?”杰米严肃地点点头,示意那光秃秃的墙面,皱巴巴、掉下来的壁纸。“那是后现代的穷酸时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