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怀雨小心地出了家门,每走上几步,他就要停下来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听一听四周的动静。如此小心翼翼地过了很久,他确认了一件事,禽兽不如的日本兵走了,走得一个都不剩了!
确认日本兵已走远,章怀雨燃上一支火把,挨家挨户,去寻找幸存者。章怀雨在内心里暗自祈祷,应该还有和他一样躲过了屠杀的幸存者,哪怕一个都行!
事实上,章怀雨错了,错得很厉害。
小镇空落落的,已然成为一个死城。
惨!真的很惨,目光所到之处的惨状,令章怀雨看了第一眼,就不忍再去看第二眼了。地上到处都是死难者的遗体,到处都是早已凝固的鲜血。
狗日的日本兵!把所有能看到的人,都杀光了!
一些年轻的妇女,还被那帮畜牲糟蹋了,裸露着怀,光着下身……
日本兵糟蹋完年轻妇女后,还要补上一刺刀。
这令章怀雨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平日里杀个鸡都怕的人,有那胆去和日本人拼命吗?虽然他曾给父亲发誓要报仇,他拿什么去报仇?
章怀雨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找到能遮身蔽体的东西,给这些死难者覆盖上。
在那一刻,章怀雨开始敬畏生死。眼前的一幕,带给他的刺激很深,以至于很久以后,每每回想起当天,他都是义愤填膺!
……
受刑之前,听到壮汉说自己是汉奸时,章怀雨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在瞬间爆发了!像他这样与日本强盗有血海深仇的人,怎可能去当日本人的奸细?
而在受刑之后,章怀雨也想开了,怎么死都可以,但绝不带着汉奸名声到地下去见自己的爹娘!
他不是汉奸!但说一千道一万,也要有人相信他才行,事实上是没人相信他,
自章怀雨失去人身自由那刻起,每一个与他目光对视的人,眼里只有深深地仇恨。
如果仇恨的目光可以杀人,那么他承认那些带仇恨目光的人办到了。
现在,他的确是想到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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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柯一梦(1)
临近中午时,安贞子走出了安公馆,安管家则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从普通人的眼里看去,安管家是一个不错的仆人,举手投足中,正恰如其分地表现着一个高级仆人应有的本分。无论是过马路前,替主人察看着两旁的车辆,提醒主人注意;还是举着遮阳伞,替主人遮挡阳光。安管家的表现,都堪称完美。
从某些有心人的眼里看去,安管家无疑是一个警觉性很高的人,在人不经意间的行为举止中,老练得如一个高级保镖。过马路时,右手始终不离左腋下三寸距离远,手里拿着的遮阳伞,更像一种随时可能变成利剑的武器,只要仔细观察安管家暴起的青筋,就不难发现,安管家绝对是一个练家子。
然而,安管家什么都做到了最好,却并未让他保护的对象满意,安贞子神色间不时地流露出的厌恶,很能说明安管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任谁在看到一张酷似自己父亲的脸时,都该表现出一种莫名的恭谨,安贞子却冷脸相对。
事实上,予人冷脸,还只算是轻微表达厌恶的方式,从安贞子口中,时不时传出,忽高忽低的训斥之声,不能不令路人为之皱眉——这分明就是一个骄纵的大小姐嘛!
行至马路对面,安贞子站住了脚,就连口中喋喋不休的抱怨,也在突然之间消失于无形,一种上流社会特有的矜持,在倏尔之间,回到了安贞子的身上。
变脸比变戏法还快,实在是令人叹息。
站至马路边上,确认四周无异常之后,安贞子对安管家轻微颔首,“叫一辆黄包车吧!”
安管家冲就近的黄包车夫招了招手。还没等黄包车夫靠近,安管家的面容顿然一僵,快速低头贴在安贞子的耳边,嘴唇轻动,嘀咕了几句。
谁都可以看到,安贞子的脸色遽然大变,苍白得无一丝血色,也顾不得正穿着高跟鞋,带着安管家,飞也似地向家跑了过去。而安管家,仍如出门时那般,亦步亦趋,不离一尺的距离。
“这不是存心消遣人吗?”黄包车夫气极,对着安贞子曾站立过的巷口,愤愤地吐了一口唾沫,“妈的,有病!”
骂过之后,黄包车夫无奈地拉着车回到了原处。
支好车,黄包车夫顺手就摘下草帽,莫名的高兴写在了脸上,全无一丝刚才被人消遣的气恼。
一个银制烟盒,一只高级打火机,被黄包车夫依次从兜里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