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弟?”
看着骤然倒趴在地的人,东方不败有些怔忡,遂见那灰色的身形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动静了:任我行,死了。
黄裳瞄了眼任我行的尸体,脚下绕开对方,淡笑地走向东方不败,道:“说来他也算对你有恩,后来他设计于你,你又关押了他十年,算恩过抵消。如今是我杀了他,你不必欠下他的恩情。”
东方不败反应过来,知晓黄裳的体贴用心,微摇头:“若非是我,裳弟又何止于要杀他?”说罢,他轻叹,“当日我选择夺位,便是不能再回头了。这些年我这一双手上,死了多少人,什么恩情仇债,若真心计较,当是赔了几世的性命也换不得。”
黄裳但笑不语。
东方不败也不再多说,看着任我行的尸体,还是不免有些愣神。
“向问天呢?”不欲在这处久待,黄裳拉着东方不败朝外走,边问道。
“死了。”东方不败没有多少情绪地回道,只是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下,“那令狐冲也是进来了,怎不见他的人?”
除去了东方不败的死敌,对于其他人黄裳是无心在意,漫不经心道:“我进来时,就没见到他。约莫是在地牢时被任我行杀了吧。”说罢,他笑道,“就算他活着,也没甚么。”
任我行都死了,二人也是无心再想着去地牢查探——否则怕是令狐冲的性命,今日也就顺便在此了结了——东方不败现下的心思,都放在刚死去的任我行与犯下大错的江南四友身上。
黄钟公知晓他们兄弟几人出了此等纰漏,当即是心如死灰,遂是在东方不败面前说了甚么“心灰意懒”,又是言道“清福享受够了”,惹得东方不败顿时不满,原本三分的杀意这回也足成了十分。
这些年有黄裳的陪伴,东方不败的性情变得柔和了些许,但到底是教主威严不可侵犯,这黄钟公堂而皇之在他面前说这一通,不免是对他有些轻视慢待了。以东方不败的脾性,自然不会轻易饶过。
黄钟公似乎也是知晓今日难免一死,不等东方不败指示或出手,便是自断了筋脉。其他三友,抱着他的尸身恸哭,遂一个个也是了无了生意。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这几人自我了断。
黄裳轻叹一声,环望着这景致幽静的大院,道:“东方,走吧。”可惜这么好的庄院了,若非掩埋了这诸多条人命,他们难得来这一趟西湖,便是住在这里,依山傍湖,游览一遍西湖周景,倒不是一桩趣事。
东方不败点头,让手下人就地将任我行、黄钟公几人的尸身处理干净了。一行人走后,偌大的梅庄,自从便成了一座空宅。
除去了东方不败的隐患,心情最好的莫过于黄裳了。虽然在他看来,单是任我行的武功不必惧怕,但那人好深的心机,往后难免不会给他们带来些麻烦。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为西湖一年景致绝盛时。黄裳对东方不败道:“久闻西湖景美,文人骚客为之流连往返,朝看云烟暮戏岚,今我们既是来了西湖,不如也把断桥、灵隐走玩一遍罢。”
说来他们回黑木崖后,两年里鲜少能得这番闲心;尔今又是没了顾虑,合该要好生享受下。
东方不败笑道:“我就知道裳弟定有这般打算,早早便让人在西湖畔备了一座画舫,你我且就以船为居,住上十天半个月,可好?”
把人揽进怀里,黄裳抵在东方的耳边轻笑:“知我心者,东方也。”
东方不败闻言笑得愈发地明媚。甚么日月神教、甚么任我行、甚么江湖武林,此时他全然抛在脑后了。
满月高挂苍穹,如散发着清辉的玉盘。
西湖水面,远近摇晃着几座小舟或大船。船内洒出的灯火,落在了水面的波澜上,与月亮的倒影,竟是相映成趣。再往湖心更远处,有一艘华丽的画舫静静地停在那里,随着起伏的水浪微微摇晃。
船工们歇下了桨橹,各自坐卧着小憩。
船头,灯笼高高悬挂,昏黄的光,落在了依偎的两人身上。
舒缓清凉的湖面风,纠缠起低回婉转的曲乐,吹过船工们的耳边,柔和地轻抚,如是能抚平心中的燥意,让人不由得生起了睡意。
一曲毕。
东方不败轻哼了声:“这首《惜红衣》,我都听过千百遍了。厌了。”
“那我再换一首?”黄裳微偏过头,笑着这人惬意眯眼的模样,一时心头骚动,便蓦地俯身在东方不败的嘴上掠过,道,“我再给你吹一曲《倾杯乐》。”
被人突地轻吻了下,东方不败有些嗔怪地瞪了黄裳一眼,遂是淡喜上了心头。待凝神静听这一首新曲,那点喜意便倏然退了下去。
“怎么?”黄裳察觉到东方不败的不悦,便是停止了吹奏。
“这可是数年前,你与任盈盈合奏的那首曲子?”
黄裳愣了愣,随即才想起好久前的事情,不由得笑了:“东方,你的记性真是极佳。”
东方不败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便是扭过头,只吐出两个字:“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