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娥长得一张鹅蛋脸,杏眼顾盼生辉,模样伶俐乖巧。却不抬头,只低着头行了礼,声音柔柔地喊了一声:“娘娘叫我?”
张氏乐了起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张家到这宫里。平日里做事情都利索周全,今日怎么仿佛刚做事似的害臊起来,我这儿连你脸都瞧不清楚,你且抬起头呀。”
梨香抬起头,抿着嘴微微笑起来,俯身又是一拜,耳朵红得仿佛玉上点了朱砂似的:“娘娘这是拿我说笑了。”
张氏看着面前两人,颇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峒道,这恩人本宫可为你找来了,你且先道了谢吧?”
张峒道不敢怠慢,随即转身对梨香一拜:“多谢梨香姑娘为在下费心。”
梨香却不敢看他,头微微撇开,鬓角恰好露出那通红的耳朵:“大人有所不知,这段时间大人在外办案,娘娘无一日不惦记着,听闻大人受伤,更是彻夜诵经为大人祈福。只是娘娘事务繁多,平日里总有顾不上的。奴婢替娘娘记着事情罢了,何谈谢呢?”
这话说得张峒道只能转头又对着张氏一拜。
张氏倒是极为满意地点点头,有意指着梨香:“峒道,我知你是个晚开窍的孩子,但是眼下你已经年满二十,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不知长安城哪家姑娘能入咱们‘小凤郎’的眼呀?”
提起这事儿,张峒道倒是眼睛一亮:“长安不曾见过,倒是在江南遇到个姑娘,姓李,虽然并非官家女,性子却格外好。侄儿对这位姑娘颇有些中意。”
说着,张峒道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却不曾看见身边梨香脸色忽而变得有些惨白。
张氏却不在意,倒有几分兴趣:“真的?当真有人能让石头开了窍?本宫倒也想见见那位姑娘呢——出生不要紧的,到时候给她院子,你愿意同她作伴就多陪着她呗。等到明年,本官为你找个心宽些的夫人,也能和睦些。”
这话说得张峒道脸色却忽然白了几分,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俯身一拜。
“等你成亲后,我再把梨香送到你府上。她做事稳妥,陪我在宫中都这么多年,料理家事最是稳妥。到时候,本宫也算对得起本宫的哥哥嫂嫂了。”
张氏一番话弄得堂下两人都白了脸色,她倒也不在意,只端着茶盏笑道:“至于你问的仕途啊,且放宽心,你自己又要强,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圣上从来都举贤不避亲。本宫也知道你的能耐哪里是金吾卫限得住的,至于江南那些小事,都是可有可无的。今后总要做大将军的人,别盯着眼下这点蝇头小利。”
“娘娘教育的是。”
“乌江县那事情今后应当是用不着你了,圣上已经派了大理寺去调查。你就留在长安,据说还有个一年就要预备着与吐蕃开战,到时候才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张氏说罢,不由得略带几分矜骄地笑了起来,“咱们张家人才辈出,与那不成器的杨家可不一样,你且安下心,有的是你封狼居胥的时候。”
张峒道听着,心更是坠了半分,面上却还要装着惊喜:“……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从张皇后宫中出来的时候,张峒道心里满是不安——江南事情如此严重,光是杜家一年便过手一百多条人命,真不知道乌江县一年到底害了多少人。更何况和州刺史的态度似乎也不算明朗,大底也是其中一环。
面上都牵扯这样广,这么多人遭了难,最终居然就这么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梨香跟在张峒道身边,她垂着头望向对方满面愁容:“大人,皇后娘娘是一片好意。这家室不好,扶做正妻不合礼数。您不要错怪娘娘好意啊!”
张峒道忽然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梨香,随即笑了笑:“梨香姑娘说笑了,姑母的心意侄儿自然明白。”
梨香踟蹰片刻,还是忍不住拦了张峒道:“那位姑娘,可是通文墨的?”
“文墨?”张峒道有些疑惑,“她父亲倒确有诗才……不过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他们说,那些会写诗的女子总让人另眼相看,与我们这些只会伺候人的不同,是生来的香肌玉骨。想必那位姑娘,也是如此吧?”
张峒道哑然失笑:“她呀?野得跟山里的猿猴成了精似的,还香肌玉骨呢,可不能被她听到,不然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他笑容里的坦然快乐仿佛刺痛了梨香似的,她低头嘀咕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奴婢最近学着写了诗——大人可不可以帮奴婢看看?”
张峒道本就对文墨没有大兴趣,加上心里有事情实在难以集中精神,刚刚想拒绝,抬眼确看到梨香红着眼睛,连递出诗稿的手指都跟着颤抖。
张峒道一愣,笑着接过那张纸,小心地折了放在胸口:“那在下就斗胆试着看看,不过眼下在宫门口看实在不妥,在下带回去看了后,下次再来和姑娘说说拙见。如何?”
梨香这才笑了起来,脸上又浮起一个小小的梨涡,她躬身对张峒道行了万福礼:“多谢大人,大人回去路上小心。”
“你说说你,回来一趟这些天都不来看看姑母,难不成还要本宫去给你请安吗?”
张峒道脸上堆着笑,朝面前凤仪万千、美艳贵气的女子行了一个大礼:“绝非侄儿不愿早来,只是几次求见都恰好赶上事情,姑母贵为皇后,侄儿怎敢打扰呢。这次难得姑母有些闲暇,侄儿这不是早早请报求见。”
“你啊,惯会说好听话糊弄人。我听人说起,这次在外面受了些伤,可好些了?”
“多谢姑母记挂。之前在乌江县倒是痛着,回了自己家休息了这段日子,又有姑母安排御医特地看过,眼下已然大好了。”
“本宫终日忙碌,记不得这许多事情的,为你请御医的事情是梨香提醒,本宫才想起来的。”张氏朝身边小幅度招招手,一个穿着鹅黄色齐襦裙,模样清丽可人的宫娥垂着头小步走上前。
那宫娥长得一张鹅蛋脸,杏眼顾盼生辉,模样伶俐乖巧。却不抬头,只低着头行了礼,声音柔柔地喊了一声:“娘娘叫我?”
张氏乐了起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张家到这宫里。平日里做事情都利索周全,今日怎么仿佛刚做事似的害臊起来,我这儿连你脸都瞧不清楚,你且抬起头呀。”
梨香抬起头,抿着嘴微微笑起来,俯身又是一拜,耳朵红得仿佛玉上点了朱砂似的:“娘娘这是拿我说笑了。”
张氏看着面前两人,颇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峒道,这恩人本宫可为你找来了,你且先道了谢吧?”
张峒道不敢怠慢,随即转身对梨香一拜:“多谢梨香姑娘为在下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