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喊:“贾珍,你家老爷来看你了!”
贾珍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他一下子从稻草上跳起来,扑到牢房的栅木上,扒着栅木,对贾敬哭喊道:“爹,你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是有意杀人的!死的只是个粉头,肯定不需要我抵命,对吧对吧?!”
贾敬恨不得抽死他。但此时只能先安抚他,问明情况:“那个粉头还没有死!大姑娘正在救她!你先别慌,先说说是怎么个情形,那个贾老板是怎么回事?”
“没死!”贾珍眼睛一亮,心里登时喜不自胜。他的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竟有些神神叨叨地:“大姑娘是神仙传的医术,定可以救那个贱人!倒是便宜了那贱人……对了,你们找到贾三儿了?那就好那就好,他可以为我作证的,那不过是一时误会!”
若不是中间隔着栅木,贾敬绝对一脚踹飞他。忍气道:“你还做梦呢!那个贾老板叫贾三儿?我已经把你小厮说的那几个地方翻过来了,连贾三儿的鬼影子都没有摸到。赶紧说,那个贾三儿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混到一处的?”
贾珍的脸色又是一白,喃喃道:“贾三儿说他也是金陵人士,这些年在京里做点小生意。可是胥吏贪官盘剥太狠,逼得他快要活不下去了。他想着跟我们家是同姓,又同是金陵人氏,许多年前或是一家也未可知。便想跟咱们家连个宗,寻个庇护的意思……”
“所以他就求到你头上,对你百般讨好?”贾敬讽刺地笑了笑。
“是啊!难道他是骗我的不成?他当时哭得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竟不是真的?”贾珍有些难以置信地说。
贾敬也不知道该叹儿子太蠢,还是该叹下套的人太高明。又问道:“那今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这阵子,那贾三儿跟前跟后、百般讨好贾珍。捧得贾珍高兴了,贾珍也请他吃了一回酒,请些粉头戏子来作陪。玩得高兴了,说起话来便有些荤素不忌。
贾三儿便一个劲儿地夸软玉楼的柳如玉如何如何好,有些什么样的奇趣妙处……总之,他在柳如玉刚接客不久玩过一次,到现在还回味无穷,再也不将别的女子放在眼里。可惜如今柳如玉身价高了,自己也沾不上了……
贾珍被他说得心动不已!便与贾三儿商议,要悄悄去领略一番。因现在贾代善和贾敬管得严,贾珍怕被家里知道,便没带自己的人,只与贾三儿和几个跟贾三儿的人同去……
到了软玉楼之后,柳如玉却眼高于顶,几次三番地谢客。后来被催逼不过勉强接待了贾珍,神色也是淡淡的。贾珍作为宁府嫡孙,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几曾受过这样的冷遇?被柳如玉和贾三儿两边儿一激,便趁着酒劲儿,对柳如玉用了强,把柳如玉弄得惨叫连连……
正热闹时,戚建业闯了进来,柳如玉便哭着向戚建业求救。戚建业本是柳如玉相好,见此情形,不由得勃然大怒,把贾珍从柳如玉身上揪下来就打!
那戚建业的武力值比贾珍略高一点,又占了先手,就渐渐占了上风。贾珍被打急了,便抄起去软玉楼之前被贾三儿撺掇着买的一把短刀,向戚建业刺去。那戚建业倒也灵活,匆忙间躲开了。贾珍不依不饶,仍追着戚建业挥舞短刀。
那戚建业躲过了几次,不知怎地就退到了柳如玉身边,被怕得发抖的柳如玉紧紧抱住了手臂,眼看就要躲不过了。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使劲一扯柳如玉,便将柳如玉挡在了自己身前……贾珍那一刀,就刺在了柳如玉的身上。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傻。戚建业先回过神来,既愤怒于自己差点死在贾珍手上,又对自己拿柳如玉挡刀有些莫名的心虚和愧疚之意。便趁贾珍愣神的功夫,夺了贾珍的短刀,与终于冲破了贾三儿那些人阻碍的戚家小厮,将贾珍拿下了!
后来,软玉楼的人乱糟糟地进来,又是报官,又是请大夫。而贾三儿那伙人,早趁乱溜得不见人影儿了。
这一番情由,贾珍想了又想,被贾敬追问了又追问,他才颠三倒四地勉强说全了。
贾敬听完以后,不由得出了一头冷汗:幸亏被重伤的只是一个粉头,而不是襄阳侯的孙子戚建业!
想到这里,他心中疑心陡起:下套的人,会不会原是打算让珍儿刺死戚建业的?只是那戚建业反应够快、心够狠,才躲过了这一劫?
这么看来,那个柳如玉……也很可疑啊?!戚建业正在躲刀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抱住戚建业的手臂,真是因为害怕吗?
贾敬匆匆离开了顺天府大牢,到通慧寺把问到的情况给代善一说。
代善沉吟了一下,又把戚建业找来问话,仔细追问了他开始躲刀到贾珍刺伤柳如玉的每一个细节。
戚建业因自己拉了个女人挡刀,心中有愧,又受了惊吓,先前并没有留心这些细节。此时被贾代善提点着一点点努力回忆,才终于想起来:他躲闪的时候,曾经瞄到过一眼柳如玉的位置,原是下意识避开了柳如玉那个角落的!
所以,不是他退到了柳如玉的身边,而是柳如玉主动变换了位置,挡在了他躲闪的道路上,然后抱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无法再躲闪?
柳如玉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让贾珍把他刺死?!
想到这里,戚建业的脸色阵青阵白。他又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各种细节细细琢磨了一遍,心里渐渐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