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令宜微愣,立刻就想到了裴延纳妾一事。早前,裴延因为坑杀战俘,被天子急召回京。但除了那日到慈恩寺上香之外,他一直住在京郊的别院里,不再露面。婆母想他回来,又拉不下面子,就用纳妾的事逼他。母子俩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想来这便是病的由头。
“我们出去说。”魏令宜低声道。
大夫跟着她走到了屋外,魏令宜面带微笑,无奈地说道:“其实母亲没有病,对吗?”
大夫蹙了蹙眉,点头道:“夫人,恕我直言,老夫人的脉象并没有大问题。但我听府中的下人说,她不肯进食,长此以往,对身体十分不利。若想她长寿,她有何求,你们还是尽量满足的好。”
魏令宜叹了口气,付了大夫丰厚的诊金,又命身边的大丫鬟春玉送他出府。
寿康居的院中,梅花开得正好,白得像雪一般。因为嘉惠后沈氏爱梅,所以早前京中的贵妇人竞相效仿,几乎家家种植梅花。后来庄妃徐氏得宠,徐氏喜欢的牡丹花又盛行起来。
魏令宜望着梅花,沉吟半晌,重新回到屋里,坐在王氏的身边。
王氏依旧呻。吟不止,眼睛微眯:“沈家那边回话了吗?”
魏令宜说道:“母亲,沈家的二姑娘定了亲,他们应该会送三姑娘过来。只不过侯爷尚未娶妻,这沈家姑娘入府后该如何……”
王氏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破落户罢了,裴延对他们有恩,让她做妾已经是抬举!至于入府之后,由你管教就是了。裴延呢?”
魏令宜叹了口气:“侯爷还在别院。大夫说您身体虚弱,不能不吃东西。我让厨房弄些好入口的粥……”
王氏像是没听见,背过身去,又呻。吟起来。
“这样吧,我去一趟别院,试试劝侯爷回府。”
王氏一听,立刻转过来:“你此话当真?你愿意亲自去请他回来?”
要说如今侯府上下,谁在裴延心里还有点分量,恐怕也只有魏令宜了。
魏令宜点了点头,王氏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那好,他回来,我就吃东西。”
没过多久,魏令宜加了件月白色的折枝纹披风,便出了门。她扶着春玉坐上马车,刚坐好,春玉就忍不住说道:“夫人,侯爷不肯回府,想必是不想跟着老夫人瞎折腾。他们母子俩斗气,凭什么让您夹在中间难做。”
魏令宜看向窗外,眉头微皱。自从丈夫和公公去世之后,婆母精神受到重创,常年卧床,行事作风又如同孩子,毫无章法可言。而裴延的性子,偏偏不愿受任何管束。连天子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王氏。
自己这一去,多半是无功而返。
说起来,当年王氏生裴延时,十分艰难,一脚迈进了鬼门关。那之后她就对这个孩子心存芥蒂,还请了个颇有道行的道士来家中批命格。道士说裴延命中带煞,会祸及家人,王氏便把他送去了乡下,许多年不闻不问。
倒是裴延的父兄每年都会偷偷去乡下看他几次,但为了不刺激王氏,一直也没把他接回府中。
直到侯府出事,裴延作为仅剩的嫡子,才被接回来。家中横遭巨变,王氏变得喜怒无常,裴延与她本就没多少母子情分,不久就离家自己去投了军。
他出生于显赫之家,却没享过一天的富贵。这几年刀头舔血地过来,才挣下如今的家业和爵位,着实不易。
“姑且试试吧。”魏令宜叹气道,“但愿他肯听我的劝。”
春玉抿了抿嘴,忍不住说道:“侯爷的性子,哪里能听得进劝?奴婢是替您委屈!当年因为裴家的事,您跟家里闹翻,老爷至今都不肯认您。眼见着侯爷封爵,也拿回了祖宅,还以为日子会好过一点。谁知道老夫人又闹出这么一件事……您可得多为自己和安哥儿做打算,千万别……”
魏令宜严厉地看了春玉一眼,目光中暗含警告之意。春玉低下头,知道自己说多了,乖乖地闭了嘴。
魏令宜知道春玉忠心,但有些事,只能放在心里,绝不能随便议论。这次裴延坑杀战俘,被皇帝召回京,扣着数月都没有动静,前途难料。她曾暗中托兄长打听宫中消息,但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这种时候,婆母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胡闹,真让人头疼。
虽然裴延多年来戍边有功,但圣意难测,就连曾经与皇上患难与共的嘉惠后,最终都落得个弃妇的下场。魏令宜实在想不明白,那沈氏出身名门,少时就才冠京城,还与天子是少年夫妻。除了容貌,哪点不比庄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