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逊走后,张鸿诰说:“这个莫里逊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嘛?”
詹天佑说:“只要是有良知的人,不管是对国家的野心或个人的野心,都是能看出来的,只是有的人讲出来,有的人不说而已。我在美国留学时,那里的老师与家长也是很善良的,当时住在我们哈德福驻洋肄业局附近的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先生,也是一个很典型的有正义感的西方人,当朝廷要我们提前返国时,他还与耶鲁大学的校长朴德等人给我国的朝廷联名写信呢。西洋人中也不缺正义之士,所以当初义和团见了洋人就杀,这就有点过头了。”
徐士远说:“外国人有正义是好的,其实还要我们自己人争气啊。”
詹天佑说:“你这句话非常对,其实啊,国家积贫积弱只是一个方面,而我们的当权者和人民如何鼓起自己的勇气,那才是最主要的。对于我们来说,当然就是要拿出最有力的测量报告来,为京张铁路修筑交上第一份满意的答卷。”
两位学员知道,对詹天佑来说,不管话题扯得多远,他都会落脚到对家国的责任和手头的工作上,詹天佑自己向来身体力行,对空谈是反感的,所以他们很认真地跟着詹天佑继续往张家口方向行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峰回路转(1)
一路上,詹天佑一行除了要在山岭间来回测量外,还要向当地百姓了解当地人工的价钱和土地征用的费用等项目,有时为了查证一个数据的真实性,除了问老百姓外,还要向当地的官员和绅商请教。
1905年5月21日(光绪三十一年四月十八日),詹天佑和徐士远、张鸿诰经过青龙桥村,来到第121测量站——有“北门锁匙”之称的八达岭长城关城顶上。
八达岭长城位于军都山关沟古道北口,是古代万里长城的一部分,八达岭原为隘口,后建关城。明隆庆三年(1569年)至万历十年(1582年)在各口修建障塞,并在各口两侧的山上建起边城、梢墙、挡马墙等,后来逐渐增建为长城,并修筑敌楼、墩台。起自川草花顶,经石佛寺口、青龙桥东口、青龙桥西口、王瓜峪口、八达岭口、化木梁口、于家冲口、黑豆谷口至石峡峪,全长约12千米。八达岭长城、关城、城墙、要塞及关沟中部的居庸关构成明代北京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此处地势险峻,居高临下,是重要的军事关隘和京城的重要屏障。自古以来就是北京通往山西、内蒙、张家口的交通要道。关城有东西二门,东门额题“居庸外镇”,刻于嘉靖十八年(1539年);西门额题“北门锁钥”,刻于万历十年(1582年)。两门均为砖石结构,券洞上为平台,台之南北各有通道,连接关城城墙,台上四周砌垛口。八达岭长城为居庸关的重要前哨,古称“居庸之险不在关而在八达岭”。八达岭长城成为城关相联、墩堡相望、重城护卫、烽火报警的严密防御体系,是护卫居庸关的门户,从八达岭长城至南口,中间是一条40里长的峡谷,峡谷中建有关城“居庸关”,这条峡谷因此得名“关沟”,而真正扼住关口的是八达岭长城,八达岭高踞关沟北端最高处,这里两峰夹峙,一道中开,居高临下,形势极为险要。位于八达岭关城东门外,“居庸外镇”关门前大道南侧。为一块高1米、长15米的天然花岗石,上刻“望京石”三字。
向下附瞰着关沟美丽的景物,抬头放眼周围连绵的群山,长城延着山岭曲折伸向远方,詹天佑抚摸着望京石,望着远方的京城,对两位学员说:“这是往张家口去的路上最后一处可以远望京城的地方了,当年康熙和乾隆爷亲率军队远征葛尔丹判乱时,就是从此离开京城的,那时正值康乾盛世,很快平定了葛尔丹的判乱,巩固了大清国的基业,然而数年前,八国联军入侵京城时,太后与皇上也是在此处告别京城西去的,听说太后曾在此处留恋多时,撒泪西行。这条长城,婉延万里,这处城关,屹立千载,见证了中华帝国数千年的兴衰故事,将来还要见证子孙后代的所作所为。为此,我考虑京张铁路经过处时,不破坏长城的整体结构,而是从山下开挖一条山洞穿过。”
张鸿诰说:“是啊,你看这长城,跨越多少崇山峻岭,一直往前看不到尽头,在这么险要的地方连城墙都可以修得这么宏伟壮观,现在我们自己人修这条铁路,更应该不比古人差,詹大人提出不破坏长城,这个意见我认为真是考虑周到啊。”
徐士远说:“这么长的长城,这么宏伟壮观,如果被铁路穿过截去一段,确实从整体上破坏了长城的观感,后人将会骂我们的,我也认为詹大人的意见好。”
詹天佑说:“现在只是初步设想,但还不是最后决定,我们继续往前,等下次回测时,对这一带还要复勘。”
他们继续往张家口方向测堪。经怀来、狼山村山谷、土木堡、沙城小屯村、鸡鸣驿、响水堡、泥河子村、一直到达宣化。过了八达岭之后,虽然也有不少山路,但地势总的来看,没有关沟一带那么艰险,所以,测勘也相对顺利一些。
在土木堡,詹天佑对两位学员说:“你们不要看这个地方是个小地方,在历史上可发生过一件大事啊。”
张鸿诰说:“是吗?这里这么荒凉,确实看不出来。”
詹天佑说:“其实在京城四周,每一个地方都见证着一段历史,这土木堡啊,想起来让国人伤心呢。那是明正统年间,北方蒙古的鞑靼部,有一个叫也先的部落首领,以进贡之名向大明朝廷索要银钱,未能如愿,借机发动判乱。结果明英宗在太监王镇等人的挟持下御驾亲征,被也先军队打败,逃到土木堡,在土木堡被也先军队抓获。中国的皇帝被人抓获这可是一件大事啊,结果也先扣压英宗好长时间,作为向大明朝廷讨价还价的砝码,可是当时北京城里的朝官们为了不让也先计谋得逞,就立了英宗的弟弟为景帝,这也先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他得知大明朝臣各怀私心时,就把英宗放回了北京,引起了景帝和英宗之间的矛盾,景帝把英宗软禁了多年,在景帝去世后,又有人拥立英宗复位,英宗一复位就对朝臣大开杀戒,甚至著名的抗击蒙古军的于谦也被杀掉,从此整个大明元气大伤,逐步走入了它的消亡时期。”
徐士远说:“其实,这也说明了我国漫长历史上的一些问题,那些大臣也好,皇帝也好,多是从自己的个*力与利益出发,所谓江山社稷之说,都是桌面上的话,桌底下全是私利。”
詹天佑说:“这说明,凡是不从长远和大局考虑问题的人,最后的失败都不是失败于敌人的强大,而是失败于自己的堕落啊。这种堕落,当然包括良知的失落,自信心的失落。所以,每想到这一点,我认为当年曾文正公力奏我们出洋肄业,真是大公无私,这也时刻提醒我,在用自己的技能为大清国效力的时候,一定要从专业和良心出发,做好每一件事,如果太多考虑个人得失的话,很多事真的是无法去做。”
每到一处,詹天佑时不时地与两位学员聊些当地的典故,因而也增添了不少乐趣,詹天佑一般不对现实发表太尖刻的议论,在他看来,讨论过去的事比较有趣,他有时候会觉得现实中有些事情看不清,说不明,因而还是不讲为好。但他对每一件事情的言词无不透露出他对现实的思考。
1905年5月29日,在宣化县,詹天佑遇到了大风沙天气,天空漫天飞沙,眼前一片迷茫,根本看不到东西,他与学员们不得不停下来。以前在修筑津卢铁路时,詹天佑虽然也偶然碰到风沙天气,但没有这么大,这么凶,这是詹天佑和徐士远、张鸿诰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风沙天气。一路走来,都是风景宜人,现在突遇这种天气,当然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他们不得不折服于大自然的威力,全力护着标杆、经纬仪等堪测设备。或许这一场出人意外的风沙也昭示着他们将来修建京张铁路或者还会有许多难予预想的困难。风沙之后,接着又是小雨,雨水中还混着一些沙尘,落在他们身上,真是狼狈不堪。好在宣化附近的地势相对平缓,在雨停之后,他们继续开工。
出宣化,经石壑子,5月31日(光绪三十一年四月廿八日)到达张家口,打下最后一个测量站的标示木桩——第235号测量站。这样初步完成了从北京丰台到张家口全部线路的勘测。
张家口地处京、晋、蒙交界处,东临京城、西连山西大同、北靠蒙古草原、南接河北腹地,在古代是北方和西方通往京城的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最初不叫张家口,叫堡子里。明朝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指挥使张文在此筑城堡,取名为张家堡。张家堡高三丈三尺,方四里十三步,东南各开一门,东门叫“永镇门”,南门叫“承恩门”。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守备张珍在北城墙开一小门,叫““小北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所以称“张家口”。后来,人们就把整座城市称作“张家口”。清朝时期,这里已发展成为一个人口繁盛、商业发达的北方大集市。京张铁路以此为终点,使得京城与北方蒙古地区的联系更加紧密了。当时,清政府在当地设有很多官方机构,詹天佑作为袁世凯亲自派来测量铁路线的工程师,又是选用道员身份,按照当时的官场规矩,他先后拜访了当地众多官员,包括都统溥仲鲁、副都统魁神福、理事府兼洋务局查美荫、洋务局寿廷、万全县万和寅等,并与他们探讨了修铁路和设置车站的问题。
离开张家口时,张鸿诰问詹天佑:“詹大人,你拜访的那些人都是饭包,他们哪里知道修铁路的事啊,你是铁路工程师,铁路怎么修还不是你说了算。”
詹天佑说:“你这样说就表明你还很幼稚,我当然知道修铁路是我说了算,可这些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