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些意见他很少有机会能派得上用场,因为每一次开沙龙的时候,贝律清都会遗忘了吩咐林阿姨买什麽东西,比如丰年灌肠,再比如全聚德的烤鸭。
路小凡当仁不让,立即骑著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兴冲冲地去购买,可惜每到周未买这些东西的人都特别的多,他每每排队买回来,沙龙会也到了尾声,大家吃两口他的东西,说两句小凡辛苦了,也就散了。
能为贝律清做事情,对於陆小凡来说,那是不能叫辛苦的,那是一种荣耀,一种信任。
有一天他去买烤鸭,刚巧碰上了老吴,老吴在那辆黑色的轿车里冲他招手,得知路小凡要给贝律清的沙龙买只烤鸭,连忙道:“这多大的事儿!律清怎麽不跟我讲?!”
老吴让路小凡上车,领了他直接找了全聚德的大堂经理,一番寒暄之後,就有服务员提著一只油光刹亮的刚出炉的烤鸭过来了,皮片好切好装盒,从头到尾也就老吴跟大堂经理淡笑风声几句话时间,一点也没耽搁。
经理亲热地道:“以後这种事打电话说一声,我叫人送去就好了,还让你跑一趟!”
老吴笑道:“我这不找机会偷懒,出来透透气不是!”
等老吴把路小凡送回家,那烤鸭还是滚烫的。
路小凡提了鸭子见林子洋正跟贝律清和一些男生在院子里抽烟谈笑,林子洋笑著对贝律清道:“你们家那路小凡到底是你妹夫,还是你媳妇,又送汤又熬粥还带洗衣服?”
贝律清笑了笑,道:“他从乡下来,在我家总要找到一个平衡点,他愿意做就做呗!”
“我可跟你说啊,律清,再这样下去,可严重影响你在我们学校风云人物的形象啊!”林子洋大笑道。
有一个男生笑道:“其它也就罢了,他每次在沙龙会上开口,我都要憋到内伤才能不笑!一个晚上要听他讲至少十遍politic;你精明的观点,我精明的观点,奶奶的大家都精明的观点。(注:路小凡把政治的Political发成了politic精明的。)”
他又捏著嗓子转头对另一个男生道:“我觉得我们国家的形势还是很严峻……”
其它的男生被他说得一阵又一阵的爆笑,另一个男生憋著笑跟他握手道:“国际形势同严峻……”
“行了,至於麽,看把你们浮燥的,那还不许我们偏远乡村地区的老百姓发表对国际形势的精明的看法了!”林子洋笑骂了一句,他转头对贝律清道:“前一阵子卓新他有一个亲戚,哪个开发区外经委处长的儿子也想来我们沙龙。人家钻营了好久,给几个人都打过招呼,结果卓新自己否决了,就是怕这种层次的人带累咱们的沙龙。你妹夫要再来咱们沙龙搞笑,传出去……这咱们自个儿得瑟,好像格调很高,结果闹了半天人家觉得咱们就是一搞笑沙龙……”
贝律清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至於麽,天鹅群里混只鸭子,也不会带累你就成鸭子子,只要你自个儿不本来就是只白鸭子就成。我这不图新鲜麽,新鲜一阵就完了,知道不是一层次,你们还计较!”
贝律清开口了,大家呵呵笑了几声也就转了其它的话题。
路小凡蹲在门口,这是他在京城上到的第一课,优越感有很多个表达的方式,不是每一种都像林阿姨那样放在脸上,也不是每一种笑容都代表欢迎。
皇城根下的人的傲慢是在骨子里的,高干子弟们的优越感是存在於内心的,他们也许对你很客气,很有礼貌,但是那种客气跟礼貌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跟你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连不屑都不屑於给。
路小凡还懂得了城里人有一种亲密叫作客气,比如贝律清对自己,他对自己很亲密,其实是很客气,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只混入天鹅群的鸭子。
◇
路小凡早上接到了路小平的呼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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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什麽急事啊,你不能下了班再打话!”路小平照例这样开头,好显得他在办公室里拿公家电话说私事纯属是因为这个不通实务的弟弟,这就是他要打路小凡的Call机,不给路小凡办公室打电话的原因。
路小凡打了个哈欠,路小平果然又接著自说自话地道“路妈是定了下个礼拜的火车,你记得要去接啊!我有可能没有空,单位的事多著呢,对了,妈最近有一点高血压,你让你们老吴去接,我看就他开车稳一点。”
路小凡嗯了一声,路小平又指示道:“回去的机票不好买,你早一点给定下!”
他这麽一开口说话,路小凡的眼睛立时睁开了,脱口道:“坐飞机?!”
路小平沈声道:“咱妈来一趟北京不容易,你来回都坐飞机,平啥让她老人家坐火车,行了,飞机票的钱算我的!”
路小凡回家的机票那都是贝律清国际航班里程数累积了之後人家送的,贝律清就把免费机票送给了他,路小凡是绝对不会舍得买的。